層層疊疊、厚重到幾乎不透光的藤蘿間,隱約可見山腳有一處狹小的洞口,楠楠跟著年輕修士鑽進去,明珠照亮穴壁,才發現裡面尚且算是寬闊。
山谷中一明一暗兩處洞穴,不知是哪位隱修的前輩的佈置。
山谷外,黑袍修士遠去約一日後又折返了回來。踏入陣法,黑袍修士一路往著那處洞穴去,卻發現空無人影。略一探查,黑袍修士大怒,那隨意抓來的小修者竟然有這樣的膽子,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玩花樣?
這一次他才徹徹底底地探尋起了整座山谷。小半個時辰後,他發現重重滕蔓間竟有一處小洞,往裡走去,居然深不見底。洞口的擦刮之痕明顯,明顯不久前才有人經過。
越往深裡走去,山洞漸漸分出不少岔路來,黑袍修士略一掐算,隨即擇定方向往裡趕去。
山洞深處。
楠楠和年輕修士已是走了不知道多少里路。小半日間,他們一直緊趕慢趕,但凡遇到分叉處,便隨意擇定一處,不敢耽擱片刻。
當那道可怖的身影再次出現在面前時,年輕修士渾身汗毛乍起,強烈的危機感鋪天蓋地而來,碾壓性的修為差距幾乎讓人生不出反抗之心,唯有絕望。
黑袍修士沒有半句多說,一出手便將擋在楠楠身前的年輕修士擊殺,血霧濺在楠楠面頰、衣領、裙角等處,一聲驚恐的“大叔叔!”尚且哽在喉中便像是被誰硬生生掐斷。
不知道什麼香氣的迷霧兜頭罩來,味道淺淡卻立竿見影,楠楠眼前迅速陷入灰暗,腦海中最後的印象,是頹然倒下的身影,和牽住自己那隻手溫熱的餘溫。
從頭再來一次的黑袍修士放棄了佈置好封鎖陣法的山谷,另選了崇山峻嶺間一處空曠之地。隨意抓來一名修士,先是以壓倒性的修為震懾地那名小修士跪地求饒,不敢生出半點違逆之心,再把他丟到那小女孩面前,自己騰上高空,親自矚目底下的動靜。
刀刃果決地插向女孩脖頸的一剎那,崇山峻嶺之間爆發出一股驚人的力量!
莫名的力量讓乾坤都為之顫慄,摧枯拉朽,綿延的山嶺無聲崩斷,湮滅成灰成塵,轉瞬之間,崇山峻嶺間出現一塊無比平坦的窪地。
“……果然啊,如先祖所說,但凡生命受到威脅,便會爆發出不可思議的力量。”
昔年,曾有一處生命禁區位於百萬裡無邊無沿的大荒之中,巍峨粗大的山脈橫斷蒼宇,大道神風吹動無息無止,是一處近神之地。宏偉的宮殿罕有生靈敢涉足,只有太古的皇曾經拜訪過,居住有不朽的聖靈。
荒古年間,人族的大帝一怒血洗了此地,聖靈血染紅數十上百萬裡山川,高高在上的天宮仙闕被一擊碾平。
聖靈族地灰飛煙滅,恰好在外的聖靈之子趕回時,只見山巔都被削平了,所有山峰都一般高,整齊無比,如一座座巨大的平臺,插立在雲朵上方。
人族大帝一怒之威至此!
人族大帝蹤影難覓,更不可抗衡,聖靈之子一生陷於其陰影,縱有聖靈一脈的不世秘法,亦止步大成前。聖靈族地毀盡,神源液不存,無法自封,歲月逝去,縱為準皇亦有壽盡之時。
晚年時,遇一人族女童,容貌決不超過十歲,卻乍然間驚起聖靈之子血仇的記憶。但凡血殺過聖靈一脈的族人,必將身負詛咒,可被近前的聖靈感應到。那名女童看起來天真爛漫,身上的氣息卻是可怖至極,彷彿曾手染無數聖靈血,殺到屍骨成山!
那名聖靈準皇晚年莫名慘死,其後裔百般探查,才從他死前竭力留下的痕跡中推測出真相,其間又是數名族人隕滅。
不久後,那名女童重登極巔,號為天帝,世人不知其來歷。而從她修為低弱時開始追查她的蹤跡的這一族,自此徹底隱匿無息。
“越是強大的存在越不能傷害她……可就連這麼一名小修士,也能引起這麼大的動靜,究竟如何……才能殺死她?”
女童消失無盡歲月後重現,身上所負有的來自聖靈一脈的詛咒已經被磨滅,容顏卻從未更易,與先祖留下的留影一模一樣,些許細節也一一吻合。
人族大帝建立起來的聖地早已灰飛煙滅不留痕跡,覆滅的方式與聖靈族地有異曲同工之妙,同樣是一擊蕩平山脈,無盡底蘊成空。
然而滅族之仇卻依舊流動在這一脈聖靈後裔的血液裡。
——不死不休。
黑袍修士復又尋來一名凡人,動靜果然小上許多,卻依舊奈何不得女童,無奈,最終帶著她來到了一處山嶺。
火魔嶺,地下曾經蘊有無盡神火,誕生過一位火族聖靈,一位幾乎比肩古皇的存在,同樣是被那位人族大帝鎮殺。
無盡的火山從此成為死火山,生機絕滅,徒留枯山與亂石。
黑袍修士將女童拋在一處隱秘的洞穴中。
——憑藉著聖靈一脈玄奧的感應,洞穴深處那口深淵之下,尚有隱匿而驚人的生機。
——昔年無盡神火孕育出一雙火靈雙生子,其一佔去了更多造化,首先出世,將伴生的弟弟置於無盡深淵之下、神火源頭之處,以期有朝一日能孕育完全。
——近十萬年後,那尊昔年未成熟的聖靈終於要大成了,將是天上地下無敵的存在!十萬年悠悠,昔年那位人族大帝再強勢,如何能扛過歲月?縱苟延殘喘留下神嬰,又如何抗衡圓滿的聖靈?
無法親手了結先祖的仇恨,然而他留在女童身上的封禁,足以將女童囚在此處,直到火族聖靈大成出世後,第一時間感應到同為聖靈一脈的血仇和詛咒!
堪比古皇的火族聖靈一念之差,由道入魔,飛仙訣下萬古成空,還累及誕生地,無盡神火湮滅,所有火山都死去,不再噴薄。
誰也不知道,無窮岩石之底,最為精粹的火種搖曳不定,微弱卻從未真正熄滅。
九竅通靈,數百萬年才成形,很是不易,那位人族大帝手段酷烈,連同族都不願傳頌其功業,沒有人知曉她曾經的慈悲,一如其不世天功不聞於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