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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課鈴聲之後,校園的每個旮旮旯旯兒都回蕩著做早操的前奏音樂,審美疲勞感早已湮沒在那單調的音調之中。

從樓上走下來的同學經過政教處的門口,看見那扇藍色的門沒有上鎖卻是緊緊閉著的時候,他們就多半猜到了裡面的情況,偶爾從裡面傳來幾聲女人的吼叫聲更加肯定了他們的猜測。

接下來所有的學生湧入人海,站成橫豎整齊的隊伍,做著長年重複的動作。

“咚咚咚”

政教處的門被連敲了三下。

“誰?”門內一個老師問道。

“我是楊曦的父親。”

刷拉拉的開門聲響了幾秒,“請進。”

楊曦看著父親一身幹活穿著的迷彩服,然後重新低下了頭,四周出奇的死寂,身體像在無限深的高崖上做自由落體運動,怎麼都到不了底,可是速度卻在不斷增大,下落的路程越大,粉身碎骨的程度也越恐怖。

楊父看著沉默不語抽著煙的幾個老師,半晌才溫言軟語地問道:“老師,找我來什麼事?”

屋外是嘈雜的廣播操聲音。

吳主任抖落菸頭上的菸灰,道:“許瑤的媽媽,你來說吧。”

楊父把目光轉向牆邊辦公桌前的那個女人之上,與之相對的是一個女人尖銳的目光,微妙的摩擦感覺以目光為媒介傳入兩人的身體,就像手在砂布上搓來搓去,搞得雙方都不舒服。

許母拈起桌上的一張信紙遞給楊父,道:“這就是你的寶貝兒子在學校裡乾的事,你可要好好琢磨一下。”

楊父把信大略讀了一遍,不禁勃然大怒,衝到楊曦身前狠狠一巴掌抽了過去。

可憐楊曦還未發育成熟的身體經他這麼一抽,趔趔趄趄,整個一片落葉似的倒仰向沙發上,連同沙發也倒翻過去。楊曦的身體磕在又硬又涼的水泥地上,頭腦中嗡嗡的響,好像是四周在頻頻落雷,自己被炸得暈頭轉向,都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但楊曦沒有哭,因為他的潛意識裡還有一絲自尊和堅強,雖然它們像青天白日裡針尖一樣大小的存在,但楊曦清楚的知道,它們從自己能清楚地看見這個世界起就支援著自己往前走,哪怕自己只剩下最後一滴血了,它們也還會迴游在自己的身體裡。

楊父怒氣還未消退,順勢把楊曦按在地下,捺住他的雙手,拳頭沒輕沒重地只管往楊曦的背上打去。整個過程楊曦沒有動彈一下,他沒有說過一句求饒的話,只是在忍受不了的時候叫喚了幾聲。不期那幾聲叫喚不爭氣,偏偏飄入了上樓的學生的耳朵裡,換來了幾聲同情的嘆息聲。

楊父掐住楊曦的脖子,掐得楊曦快喘不過氣來了,這種感覺只有他小時候溺水的時候體會過,周遭世界再也沒有空氣從鼻子輸入肺裡,再經過肺泡完成一些轉化,讓生命活動能繼續下去。楊曦甚至連叫喚之機都沒了,兩隻腿在地上拼命地掙扎。

“管教歸管教,你這也太狠了點兒。”吳主任和幾個老師拉住楊父,把楊曦從地上扶起來。

楊曦只覺得滿世界都是金色的星星,身體失去了平衡感,要不是老師扶著差點兒軟癱下去。

看來老師都是奧特曼,只有關鍵時刻才會出手。這是同學們看電影的時候的比喻,今天得到了證實。

楊曦緩過來神來,額上冷汗涔涔,沒有憎恨,不敢憎恨,沒有個信的少年。相反,他淡淡慶幸爸爸今天沒有破口大罵,因為他的罵詞骯髒刻薄,直戳人的痛處,罵人一句,餘威要好久才能消退,何況是當著這麼多有頭有臉的人罵,威力將更加不容小覷。而捱打了只會傷痛一時,不會痛一天,一週,或更長時間。

打完了,抵罪了,楊曦也輕鬆了,也不必在乎周圍人的冷嘲熱諷。唯一讓他覺得丟臉的是,他在許瑤面前表現得這麼懦弱,這麼不堪一擊。

一個這麼暴力的老爸,那他背後的這個家庭是怎樣的恐怖嚇人。

楊曦在許瑤不喜歡自己的種種理由背後又加了一條,她沒有必要喜歡有這麼暴力老爸的孩子以及隱藏在他身後的這個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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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惡的上課鈴聲之後,又傳來了“咚咚咚”的敲門聲。

同樣的詢問“誰。”

類似的回答“張哲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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