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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從來就是中國千古不變的硬道理。
有些即將要發生的事完全是可以猜到的,而有些卻無從預料,就像許瑤的媽媽突然找到學校來。
楊曦也意外加入了足球行列,大部分人都是想怎麼踢就怎麼踢,各種犯規動作隨意造,看來中國足球要打入世界前列還有一段很長的路要走。
“這裡有沒有一個叫楊曦的同學。”從教學樓後的黑漆鐵門走進來一位老師對著一群正在聊天的女生道。
“楊曦……,這兒有老師找你。”女班長對著灰塵滿地的足球場大聲嚷道。
楊曦從足球場上跑出來,還好,才玩幾分鐘,汗還沒來得及往下流。
那老師看了楊曦一眼,表情有點兒奇怪,楊曦知道這不是什麼好兆頭,心上一寒,像是剛剛還站在晴朗的天空下而突然被人塞進了零下二十度的冰箱裡。
“到政教處去一趟吧。”那老師不痛不癢地說了一句。
班裡的女生都把目光轉向了漸漸遠去的楊曦,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教學樓的牆角。
政教處就在一長溜教學樓的拐角處,地理位置十分背陰,“那裡是人間地獄”,這是許多同學的比喻,一般處分犯了錯的同學都是在那裡進行的。
楊曦漸漸從陽光中走向了教學樓遮下的陰影中,“地獄,真的有那麼恐怖嗎?”楊曦暗暗地問自己,身體裡某個不知名的角落颳起了一陣寒風,吹起的灰塵堵住了身體的每一個孔竅。
政教處的門緊閉著,那老師帶著楊曦在門口敲了敲,才有人開啟了門,楊曦被逼無奈地進了門,隨後身後就傳來了不輕不重的閂門聲,清晰而又明朗,彷彿是世界殘留的最後一個聲音,死死揪住人的心。
一屋子的大人,只有三個學生,楊曦就是其中一個,不妙的悲慘世界,即將來臨的末日審判,會有怎樣的結局在等待著自己。
靠牆的辦公桌上凌亂地擺著筆和本子,一個婦女單手撐在上面,兩隻眼睛在塗抹著脂粉的臉上十分奪目,眼光兇惡得能把人射死。而就在她的身旁,赫然站著一個楚楚動人的小姑娘,只是她一雙眼睛沒有絲毫光芒,甚至還有絲絲畏懼,顯然對接下來的事也是很心悸,她就是許瑤。
楊曦輕輕地瞥了許瑤一眼,不敢把過多的目光留在她的身上,他偏過頭看向了站在另一邊的男孩,那男孩跟楊曦差不多高,可是衣著光鮮,臉的輪廓比楊曦更加稜角分明。
那個男孩也微微看了一眼楊曦,兩人的目光對接了一兩秒,然後各自立直,目光渙散。
過了好久,許瑤的母親打破了沉默,和聲細氣地對著政教處的主任道:“吳主任,這是我女兒的事,就讓我先來解決吧。”
吳主任翹著二郎腿,吧嗒了兩口煙,菸圈順著他的嘴唇緩緩上升,煙味兒順著空氣傳到了楊曦的鼻子。吳主任道:“好吧。”隨後繼續吧嗒煙,好像這不是他的分內之事一樣。
許瑤她媽從皮衣裡掏出兩張紙,一掌攤在桌子上,看了看兩個小男孩,道:“誰是張哲。”
站在楊曦身邊的那個男孩舔了舔嘴唇,眉頭一揚,道:“我就是。”
“你就是楊曦了吧。”許瑤她媽指著楊曦道。
“是。”楊曦沉靜地答道,卻發現自己的雙腿在微微顫抖。
“好……好……”
“啪。”清脆而明晰,曾經在小學聽老師打過無數學生的臉而發出的聲音,現在打在自己的臉上,是那麼與眾不同的味道。
許瑤皺了皺眉,聳了聳肩,淡淡的傷心從她的雙眸中顯現出來。她媽扇了楊曦後,依舊前傾著身體,幾乎就在同一瞬間又把巴掌甩過張哲的臉,同樣清脆“啪”的一聲迴盪在這個逼仄的空間裡,世界突然靜了下來,四周彷彿有著無數的孤魂野鬼,可怖的壓抑感。
張哲立刻伸出手撫摸住被打的那一塊臉皮,嘴一歪,齜著呀,眼睛裡寒光一閃,一副“給老子等著瞧”的模樣。
而後,用盡全力憋都憋不住的啜泣聲響起,喚起了楊曦心中無限的悲傷。
或許,令楊曦悲傷的不是許瑤的哭泣,而是她為了誰而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