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胡濙卻無視他這番變化,不緊不慢的道。
“上一位就不說了,但是如今坐在皇位上的天子,乃是聖明之君,這一點,廷益你應該比老夫要清楚的多。”
“朝堂局勢,邊境危機,甚至於……都是陛下該操心的事,為人臣者,需謹守本分,在當今天子治下,也必須謹守本分。”
“陛下,才是總攬全域性,心懷社稷江山之人,何處該取,何處該舍,他老人家自有分寸,廷益你只需做好自己分內之事,其他一切,陛下自有安排。”
“這一點,過往一年多發生的種種,難道還不能讓廷益你看清楚嗎?”
實話實說,如果有選擇的話,胡濙實在不想跟于謙討論這種話題。
一是不符合他謹慎的性格,二是太難受了,于謙的性格,他清楚的很,說好聽了要堅持原則,說不好聽,就是跟王文一樣,又臭又硬的死脾氣。
要改變他的觀念,必須要將道理一點點的都掰開了揉碎了,說的清清楚楚的,而且,即便如此,也未必就真的有用。
但是,不說又沒辦法。
要知道,從距離上來講,十王府距離禮部是更近的。
然而,鎮南王卻先去了兵部,然後來到了他胡濙的私宅,單是這樣的一個小細節,就足以讓心細如髮的胡濙注意到了。
待到看見於謙一臉彆扭的樣子,再聽到鎮南王說,他昨天進了宮,是天子特意讓他去找于謙來做媒,胡濙理所當然的,也就將事情都串起來了。
鎮南王早就說了,他的時間緊張,但是,他依舊先繞路去了兵部,請最難請的于謙,自然不是出自他的本意,而是受了天子的囑咐。
隨後他帶著于謙兩個人,沒有奔禮部去,而是來到了胡濙的府邸,然後遣人去將胡濙喚回府中。
那自然也是因為,有些話,在衙門裡頭是不好說的。
鎮南王那等心思通透之輩,自然沒什麼可讓胡濙提點的,那麼,要提點的,自然是某個不開竅的兵部尚書。
至於提點的內容,胡濙也不用多想,天子既然找他,那麼自然是希望讓他幫于謙進一步認清身份和局勢。
于謙是個外柔內剛的人,在即將掀起整飭軍屯這場風暴之前,他這種剛硬的性格,必須要加以調和。
毋庸置疑,在明哲保身這方面,沒有人比胡老大人更有發言權。
這一點,胡濙對自己的認知非常準確。
但是,這委實不是一個好乾的差事。
就像現在……
“大宗伯此言差矣,這江山自然是天子的江山,但也是天下萬民的江山,身為大明臣子,豈可不為大明盡力,將朝局盡付於君上一人,帶來的後果還不夠嚴重嗎?”
于謙緊緊的皺著眉頭,顯然,對於胡濙的這番話不怎麼認同。
然而胡濙聽了他這幾句話,差點氣的血壓都上來了。
于謙啊于謙,不愧是你,真的是啥話都敢說!
果然,他料的不錯,跟于謙討論這種話題,就是自找折壽!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胡老大人端起茶杯灌了一口,他這下總算是明白了,為啥這些話陛下自己不說,非要拐彎抹角的暗示他來說了。
于謙的這番話,在他面前說了,也就罷了,但是真要是在天子面前說了,那場面可就沒法想象了。
聯想起去年,好像也差不多是這個時候,于謙因冒犯天子而被禁足在府。
雖然當時胡濙不在,但是,看著于謙這副能噎死人的態度,他覺得自己能明白天子當時的心情了。
冷靜,冷靜……
長長的呼了口氣,胡濙總算是壓下了心緒。
好好的想了想,他決定換個方式,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