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過去的事,老夫不同你辯,你也莫要再提。”
“既然你說要為大明盡力,那老夫問你,當初天子奪你提督大臣之職,你為何不據理力爭?”
“或者,你若願意,明日老夫就上本,舉薦你重掌京營,如何?”
這明顯是帶著氣性的話,但是,于謙卻忽然沉默下來。
是啊,為何呢?
于謙也在問自己,答案其實不必猶疑,早在心中。
因為,於廷益,到底不是聖人,有私心,會驚懼,會軟弱,也同樣,會希望自己能有光明的仕途,能有身後清名,能名垂千古。
不願提督京營,是因為他深恐自己權勢太重,引起天子的不安。
儘管他在看到邊境糜爛之時,就已經決定將兵部握在手中,做一個朝臣們心中的“權臣”。
但是,這和直接手握兵權是兩個概念。
兵部哪怕成了鐵桶一般,只要和京營仍是兩個系統,不直接提督京營,那麼,他和真正的“權臣”就始終隔著一步。
說是掩耳盜鈴也罷,說是分寸拿捏也好,這一步,是如今的于謙,絕不肯跨出去的。
“哼……”
上首一聲冷哼,于謙抬頭,便看到胡濙面帶慍色,淡淡的道。
“怎麼,不說話了?”
“於廷益,於少保,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明白,天子此時讓鎮南王府和靖安伯府結親,為的何曾是別人,正是為了你於廷益的安危!”
話說到了這個份上,胡老大人也就懶得繼續打什麼機鋒了,直截了當的道。
“此次整飭軍屯,牽涉到方方面面,尤其是勳貴和宗室,個個都不是好惹的,那幫渾人,仗著天家血脈,丹書鐵券,能幹出什麼來,誰也說不準。”
“你以為你在邊境遇到的事情,真的都是什麼秘密嗎?不過是因為沒有成功,朝廷為了穩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已。”
“整飭軍屯,僅憑兵部,或者,僅憑朝中那麼些許大臣,能成的了什麼事?真的鬧將起來,你就算渾身是鐵,能打的了幾根釘?”
“沒有可靠的勳貴和宗室支援,怎麼,你是打算辦完這件事情就致仕?還是,乾脆連命都不要了?”
胡老大人越說越生氣,到最後索性站了起來,疾言厲色。
“這件事情背後牽涉的這麼大,本就會引動朝廷動盪,怎麼,你還要趁此機會掀起文武之爭,或者再搞一次削藩?”
“這就是,你於廷益口口聲聲的為社稷計?”
于謙沒有說話,也不知是胡濙的那一句話觸動到了他,此刻的于謙,明顯神色已經不似方才那麼堅定。
胡濙在廳中來回踱了幾步,總算又恢復了冷靜,伸手一指仍然擱在花廳當中的幾大箱子聘禮,冷冷的道。
“老夫來告訴你,為何天子和鎮南王,都如此著急,連年節都不肯過,就要將婚事操辦好……”
“因為一旦老岷王有個什麼閃失,小世子至少要守孝三年!”
“三年之後,兩府依舊是秦晉之好,不會有絲毫的阻礙。”
“但是,沒了這樁招搖的婚事昭示你和兩府的親密關係,沒有這次主婚來證明你對勳貴和宗室的善意。”
“你,於廷益,拿什麼來招架,即將到來的風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