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冕的才學能力,雖然不算上上之選,但是,中試的可能還是有的。
自從考了舉人之後,于謙一直都不讓于冕參加會試。
二人曾經談論過這個話題,但是,畢竟是于謙自己的兒子,俞士悅也不好過分干涉。
這話問出,于謙的臉上,也閃過一絲愧疚之色,道。
“冕兒性格方正,但是變通不足,純良孝順,但是太過仁厚,沒有手段,若在尋常人家,考中進士,到地方做個知縣倒也無妨,總能牧守一方。”
“可偏偏,他有我這麼個爹爹,一旦入了官場,無數雙眼睛盯著他,仕途之上,必然危機四伏,他的性格,應付不來的,倒不如拿了舉人功名,安心在府中做學問的好。”
所以說,家家有本難唸的經。
如若是其他家族的子弟,有人做到于謙這個位置,入了官場,只會如魚得水,備受提攜。
但是,于冕不一樣,或者說,于謙不一樣。
以他的性格,如果於冕真的入了官場,他只會用對自己的要求,去要求于冕,而且,他絕不會違背原則,給於冕任何的提攜幫助,甚至於,來自故舊好友的提攜,于謙也會一律拒絕。
所以對於冕來說,他入了官場,不會得到來自於謙絲毫的幫助,相反的,就像于謙所說,他還會因於謙之子的這個身份,而受到刁難甚至是陷害。
官場上的手段無數,這些手段以于冕的性格,他應付不來,而一旦于謙出手助他,哪怕是正當反擊,那也正中了其他政敵的下懷。
朝局險惡,並非口頭說說而已。
于謙清正廉潔,一心為國,私德無缺,大德更是無虧,堪稱一句壁立千仞,無欲則剛。
可他也是人,也有私情,于冕若入了官場,便會成為他的軟肋。
所以,于謙只能將於冕按在府中,不許他出仕為官。
可即便如此,只要于謙一旦出京,肯定還會有人在於冕等人的身上做文章。
正因於此,于謙才想著,讓於康帶著於璚英回到老家呆上一段時日,不過……
“廷益,我覺得,你多慮了。”
俞士悅將茶盞擱在案上,望著于謙開口道。
“你若出京,定然是一路兇險,有人在京中動手腳,是不可避免的,但是,你能保證,于冕他們幾個,回到了杭州,便能安然無事嗎?”
聞聽此言,于謙眸色一凜,一身氣勢奔湧而出,書房中的氣氛頓時變得有些懾人。
“他們敢!”
朝堂上的規矩,無論鬥爭再你死我活,都不可涉及家人,這也是于謙一直不讓于冕入仕的原因。
只要于冕不是官身,他就不會被捲入朝堂鬥爭。
事實上,如果不是這次整飭軍屯的大政牽連太廣,暗中窺伺的人實在太多,于謙又必然會有很長一段時間不在京師,他也不會動了要將於冕等人暫時送回杭州的打算。
而如果要是發生俞士悅所說的事情,也就是說,于冕等人回到了杭州,還是有人在他們身上做文章,那就是犯了官場大忌。
自古以來,宗族傳承,是鐫刻在每一個華夏人骨子裡的烙印。
于謙的高祖,曾祖,祖父都曾入仕為官,於家在錢塘雖然算不上什麼呼風喚雨的大家族,但也算是書香世家,族人眾多。
到了錢塘,只要于冕等人安安心心的過日子,就算是出了什麼事,自然會有族人出面幫忙。
而如果說,有人膽大包天,敢對於氏宗族下手,那麼,可就真的是徹底撕破臉皮了。
一旦出現了這種狀況,那麼下手的人,得罪的就不僅僅是于謙一人,而是整個官場。
畢竟,人在朝堂,誰沒有宗族故籍,仕宦數十年,誰又不想落葉歸根,若是相互對宗族出手,便算是真真正正的觸動了朝堂禁忌,不死不休!
所以,于謙並沒有往那個方向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