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夢見自己被割破了手腕綁在一個木架上,所有人都拿著碗朝她圍過來,要接她的血喝。
夢境太真實了,她甚至能感受到身體裡的血液是如何一點點流逝的。
宋挽驚出一身冷汗,按住胸口喘了好一會兒氣才勉強平復下來。
張海就睡在她旁邊,小孩兒沒有安全感,蜷縮成小小的一團,手還抓著她的衣襬,好像宋挽能保護他似的。
宋挽忍不住揉揉他的額頭,卻觸到一片異常的滾燙,張海燒得很厲害,之前蔣蒙也是這樣過了幾日病情就惡化到無力迴天的地步了。
這會兒離天亮還有很久,知道找御醫也沒辦法,宋挽把張海抱進懷裡,努力給他提供溫暖。
過了一會兒,黑暗中有個沙啞的聲音說:“那個孩子挺不住了吧。”
“這都多少天了,我們這些大人都挺不住了,更何況他一個孩子。”
“他和昨天死那個小孩兒一直都待在一塊兒,昨天他倆沒一塊兒走都是奇蹟。”
“也快輪到咱們啦。”
交談聲戛然而止,只剩下幾聲幽幽的喘息。
儘管知道張海這會兒聽不見,宋挽還是捂住他的耳朵。
有些聲音,不聽見最好。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張海一直沒醒,宋挽看到他身上好多地方也冒出膿瘡,他的症狀也很嚴重了。
宋挽心底發沉,聽到外面有醫女起來熬藥,放下張海走出去,正好和白荷碰上。
宋挽下意識的想和白荷拉開距離,白荷輕咳一聲說:“姑娘不用躲我了,以後我和姑娘一起在這兒照料他們。”
白荷說完撩起袖子,她手上沒有凍傷,因為天花而泛起的紅疹相當顯眼。
她染上天花了。
宋挽驚愕的看向白荷,白荷放下袖子,彎著眸說:“奴婢沒什麼好遺憾的,這些時日能侍奉姑娘是奴婢的榮幸,若是有機會,下輩子奴婢還想侍奉姑娘。”
這些時日每天都要照顧這麼多病人,白荷也瘦了不少,她還蒙著面紗,一雙眼睛熬得全是血絲,卻坦然平靜,沒有絲毫抱怨。
宋挽喉嚨發哽,問:“大人現在在哪兒?”
白荷說:“剛剛被一個將士叫走了,好像是吳副蔚身體有些不適。”
吳勤也染了天花?
宋挽抿唇,先和白荷一起幫忙熬藥給那些病人喝下,吃過早飯,顧巖廷才沉著臉回來,宋挽立刻迎上去,顧巖廷看了她一眼,說:“跟我來。”
兩人走到無人的地方,顧巖廷問:“你想說什麼?”
宋挽輕聲問:“吳副蔚是不是也染病了?”
顧巖廷沒看宋挽,沉沉的說:“只是普通的風寒,別亂想。”
如果真的是普通的風寒,怎麼會在這個時候把他叫過去?
宋挽沒有提出質疑,只是安安靜靜的看著顧巖廷。
顧巖廷被她看得有些煩躁,在原地轉來轉去的走了兩圈,扣著宋挽的後腦勺和她額頭相抵,惡狠狠的說:“給我打消你腦子裡不切實際的念頭,老子還沒有淪落到要犧牲一個女人去救其他人的地步!”
顧巖廷的怒氣很明顯,宋挽依然很平靜,問:“顧巖廷,你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些人一個一個的死在你面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