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份忠誠在他們的眼裡不值一提。
而藩地的人,又會在背後指點他們,詛咒他們是叛徒。
要是藩地如同包括青田家一行在內的所有人一開始預料的那樣,會被新京方面輕易打敗也就罷了。現階段反而是他們勝利連連,泰州接著是濟州。若他們一開始便加入藩地一方,或許現在已能與他們共享榮譽和勝利果實。
那是說著共同語言的人。
武士們接受的傳統教育要求他們向皇室向新京效忠,除此之外也要向自己的上級效忠,向藩王們效忠。
新京和皇室是很遠的,但頂頭上司和藩王們卻很近。他們講著一樣口音的言語,對於武士信條和操守的理解也是一樣的,不同於直轄州那些會嘲笑這些是落後過時玩意的武人。
當藩王和新京產生衝突時,許多藩地武士毫不猶豫地選擇了自己更信賴的主上進行追尋。
這是藩王能發動起大軍的根本原因。
青田家是一個異類。因為地理位置與商業往來,再加上家主本身性格和政治傾向的緣故,他們在藩地一直都很格格不入。只是因為領地富庶所以尚且沒有出現直接的矛盾與衝突。
從武士的傳統信條來看,藩王們的做法是可恥的。他們背叛了新京,背叛了人間之神,以下克上掀起叛亂。
從他們自身接觸到的資訊來看,藩王們的做法也是可恥的,他們應用了黑暗汙穢的力量破壞踐踏了月之國古老的文明。
——可是。
接下來的很多話,甚至包括鳴海和彌次郎都是思考過的。
歷史是由勝利者書寫的。他們的忠誠無人問津,青田家主之死新京或許連去聽聞關注都不曾有。這一路下來的種種艱辛,傷亡減員,物資損耗。
若是與藩地軍齊頭並進,所有這些痛苦和困擾都不會存在,反而他們可以一起享受勝利。
不該再想了。
不能再想了。
當理想中獻上忠誠的物件與現實中自己所劃分的群體產生了衝突,人理所當然地會迷惘。
對新京忠誠的藩地武士也只是藩地武士,他們首先會被當成藩地武士對待,其次才會看是否忠誠。
得知眼下的局勢,給這些本就一路奔波又在魔力暈作用下頭腦迷糊的武士們帶來了相當大的衝擊。
但他們連停下來好好去思考整理這一切的時間都沒有。
死屍會吸引來更多野獸,天空中烏鴉已經成群在轉悠,等待著人們離去便下來飽餐一頓。這裡是國道,即便在戰時也必定還會有人來往。那逃離的數千難民若是察覺到怪物已死或許也會歸來,他們曾經對己方豎起爪牙,即便主教已死也不見得就會立刻變得友善。
該走了,可往哪走。
武士們滿眼迷惘。
家已經不在了,獻上忠誠的物件或許也對他們的忠誠毫不在乎。他們找不到歸屬,整個新月洲變得如此陌生,入眼所見盡是敵意。
“總之,輕裝上陣,先走林間小道規避吧。”
這種時候,他們多多少少有些羨慕身為異鄉人的亨利仍能維持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