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搖軍心,自亂陣腳搞內部鬥爭,不好。”走進來的人年紀已經在五十歲後半,鬚髮皆白的他是帝國南方邊防騎士團第一大隊隊長,同時也是騎士團的大團長。
“抱歉,團長。”剛剛還顯得有些輕佻地在調侃著的兩名騎士長都安分了下來,但從他們的表情和動作看來這顯然並非出於恐懼,而是發自心底的尊重。
“我們這支獨立騎士團,是那位大人努力爭取的結果。遊走在帝國的正規軍體系之外,擁有行動和擇員上的特權,這些一併造就了騎士團優越於地方軍團的戰鬥力,但卻也並不代表著,我們有在此之上的特權。”
“若留下話柄,給誰拿來使絆子的話,它隨時都有被解散的可能性。”
“你們能有如今的地位,一方面是自己的努力,另一方面,也必須感謝那位大人給予的這個機會。”
“切莫,不要毀了他親手建立起來的,我們的歸屬啊。”大團長長嘆一聲,雖然沒有指責和恐嚇,但兩名大隊長都深深地垂下了頭。
“說起來,那位大人他......”
“沒有訊息,只能希望,是平安無事了。”
風雪繼續飛舞,厚厚的積雪當中人們不得不用鏟子開闢出來許多道路互相連通,一聲感嘆過後,軍營之中陷入了沉默。
而在距離司考提小鎮尚且有不短路程,大地冰結嚴寒程度更有甚之的巴奧森林內部,打點行裝準備重新上路的一行近百人,目睹了天空之中落下的第一片黑色的雪花。
若說之前純白的雪花仍舊能給人一種純潔和純淨的印象的話,這猶若火山爆發抑或漫天大火焚盡一切的灰黑色餘燼般的黑色雪花,則多多少少地帶上了幾絲若有若無的死亡氣息。
“別碰。”米拉下意識地就伸出手去,像是之前那樣想要去接住那片雪花。
奧爾諾出聲阻止了她。
在將一切和盤托出以後,她像是瞬間變換了一個人似的:“那是她的魔力凝聚而成的,對普通人來說頂多有些難受,對魔法師而言就是真的有害了。”
“雖然你尚且稚嫩,但在他的教導下,還是有很大的成長空間的。”身形和米拉比起來十分嬌小,但說出這話的奧爾諾氣質卻與自己的老師十分神似。米拉呆呆地回望著奧爾諾,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自數日前這位精靈魔法師說出這一切的真相過後,女孩就覺得自己沒辦法那麼輕鬆地直視她的雙眼了。
儘管人生坎坷,但米拉從未覺得自己的遭遇是如何悲慘如何值得可憐同情。
比起自怨自艾,她更願意把這份時間用在努力變強上面。
這就是這個女孩的性格,永遠一往無前。
但奧爾諾的遭遇即便是米拉細想一下亦會感到絕望。
困境是並不可怕的,遇到對的人,掌握了對的方法,加之以足夠多的努力,在邁過了這個坎過後你總會見到彩虹。
真正可怕的是,那種你竭盡了全力試圖讓事情變好,最終卻只能看著它猶如脫韁之馬一樣朝著最不願意見到的方向一路下滑。
任何你能做的事情都無法改變它。
任何你試圖使之變得更好的行動都會讓一切變得更糟。
這種無力感、絕望感和自責感的混合體,光是想象一下就幾乎要把她整個人給吞噬掉。
“別同情我。”奧爾諾顯然注意到了洛安少女眼神的變化,她平靜地說道。“不,我——”米拉下意識地就想要辯駁,但精靈只是搖了搖頭:“我認得那種眼神。”
“別這樣。”
“......嗯。”白髮少女垂下了小腦袋,而一旁的明娜放緩了腳步,與她並駕齊驅。
“這是我所揹負的罪孽,正如你的老師揹負著他的罪孽。”奧爾諾用平淡的語調一字一句地說道:“所以我要靠我的力量來——”
“——終結它。”回到數天前洞窟的洞窟之中,在火光搖曳間,亨利·梅爾開口,用平穩但卻極其有力的聲音這樣說道。
此刻的洞窟內部,已是劍拔弩張的氣氛。
傭兵和商人們不提,就連帝國騎士也都幾乎要按捺不住自己,拔出劍來,朝著奧爾諾揮下。
他們的這一切遭遇,這一路上遭受到的苦難,死去的戰友和夥伴,全都拜這個精靈所賜。
而她若不是被亨利所逼迫,是要打算這樣假裝無辜繼續停留於隊伍之中?
明明知道這一切的真相也知道魔女是衝著她來的,卻利用其他不知情的人來保護自己,穩坐在隊伍中央讓別人犧牲自己的性命來保護自身。
換做是任何人,當得知這個真相的時候都會怒不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