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間的任鳳華顯然沒有注意到裡頭的動靜,她徑自走到了牆角,睥睨著人群中已然衣衫凌亂昏死過去的任盈盈,她冷哼了一聲,朝邊上的珍兒吩咐道:“去將相府的人都引過來吧,就說有熱鬧可看了。”
珍兒立馬照辦,任鳳華則在阿六的陪同下從相府的後門施施然地離開,彷彿不曾來過一般來去無痕。
這一頭相府的人驚聞慈寧院出事,還以為是老夫人有難,登時撂下了手中的差事,競相奔走了過來。
任善和秦煒安走在最前頭,甫一撞開內院的大門,兩人便齊齊地愣在了原地。
那幾個大漢雖然已經趁亂落荒而逃,但是地上任盈盈的滿身汙穢卻昭示著此前她經歷了什麼,秦煒安一眼瞧見那道敗絮般狼狽的人影,臉登時就綠了下來,藏在廣袖中的手開始不自覺地顫抖。
任善原以為中招的應當是任盈盈,誰知定睛一瞧,他整個人險些直接腿一軟栽到了地上。
“盈······盈盈!?”
任盈盈已然昏死過去,滿臉都是淚痕,身上衣衫破碎,暴露在外的面板上滿是斑駁青紫,儼然皆是暴虐之中留下的痕跡。
秦煒安深呼吸了好幾次,才勉強將視線收了回來,咬牙切齒地看向了任善,粗聲質問道:“相爺,你不打算和本王解釋一下這是怎麼回事嗎——”
任善嚥了口唾沫,面上神色慌亂,他怎麼會知道乾坤斗轉,只得滿口胡言:“臣,臣也不知道,先前她分明說的是要讓任鳳華,臣也不知道怎麼就成了盈盈······造孽啊!”
秦煒安見他吞吐半天也沒說出一句有用的話,登時擰起了眉毛,嘲諷道:“你們相府就是這樣辦事的?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說完這句,他便一甩廣袖,憤然離去,絲毫不顧地上只剩一口氣的任盈盈。
“殿下,殿下!!”任善在後頭追了兩步,心一寸寸的涼了下來,望著秦煒安的背影,他無語凝噎。
正當這時,背後忽而響起一聲嘶啞的尖嘯,蔣氏不知何時已經衝進了屋子裡,抱著已經像個破布娃娃似的任盈盈,她登時撕心裂肺地哭了起來。
“盈盈,你睜眼看看娘!你睜眼看看娘!我苦命的女兒啊!!”
抬眼見著任善沒追著人,頹喪地走了回來,她登時踉蹌起身幾拳錘到了對方身上,哭著質問道:“你怎麼每護好盈盈,還讓她變成現在這副模樣!不是說成敗都在今日,萬無一失的嗎,可是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副樣子!!”
“我怎麼知道會變成這副鬼樣子!!”任善氣急敗壞地一把揮開了她,憤然怒罵道,“分明一開始中招的是任鳳華呀,怎麼會變成了盈盈呢!!”
“任鳳華!又是任鳳華!?”蔣氏聞言眼中爬上怨毒,魔怔般的低語道,“我要殺了她,我要殺了她——”
任善聞言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當即喝止道:“我警告你,少動些鬼心思,眼下的局面可不是你一個婦人能掌控的!”
蔣氏也不知有沒有聽進去,只是抱著任盈盈淚流滿臉,口中不住絮絮低語。
任善有些嫌惡地掃了這母女倆一眼,心中開始糾結到底還要不要繼續幫助自己這個吃力不討好累贅一般的女兒。
任盈盈在撕心裂肺的哭聲中終於驚醒,她先是茫然地睜開了雙眼,意識到所經歷的一切並不只是一場噩夢之後,她登時失了神一般顫抖起來,自顧自地抱緊了身上殘存的衣料,面上滿是絕望。
“娘······娘······”
蔣氏越發用力地抱緊了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孩子,你放心,娘一定為你討回一個公道,你不會白白受人欺侮的——”
“是任鳳華!!是任鳳華她把我害成這個樣子的,都是因為她這個小賤人!!”任盈盈卻根本聽不進她的話,只是一味地重複著這句話,眼中恨意迸濺,“娘,你一定要替我報仇,一定要替我報仇!!”
蔣氏聞言小心地覷著邊上仁善的臉色,悄悄地捏緊了任盈盈的手,向她暗自表露了決心。
任盈盈這才鬆了一口氣,但很快面上神情就又變得怯懦,她不自覺地用手搓著身上的印記,而後小心翼翼地湊到蔣氏身邊問道:“娘,我成了如今這副樣子,殿下他······有沒有來過?”
蔣氏聞言一愣,猶疑一番後選擇用沉默作答。
任盈盈一看到這個反應,就知道自己最後一點希冀也落空了。
她這副骯髒的樣子被秦煒安看到了,不就意味著自己已然成了棄子。
“任鳳華······我一定要殺了你——”任盈盈恨得牙根作癢,猩紅的指甲嵌進了掌心,鮮血順著指尖落下。
蔣氏見她又要發作,趕忙一把圈住了她,柔聲勸道:“盈盈,我們先得冷靜下來,從長計議,走,娘先帶你回去沐浴。”
任盈盈已經徹底被仇恨矇蔽了雙眼,聞言都沒有什麼反應,只是一味的任由蔣氏擺佈。
與此同時,相府之外,任鳳華坐在回王府的馬車上,車轍滾過碎石,時不時地發出一聲脆響。
車輪滾過第二個街口的時候,阿四突然出現,畢恭畢敬地替她挑起了一半車簾。
“將這封信交到大皇子手上吧。”
任鳳華面色如常地遞出去了一個信封,車簾隨之落下,阿四隱沒在車簾之後,很快便消失不見。
回望樓宇隱蔽之後的相府,她勾唇提起一抹淺笑,眸中卻滿是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