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小姐不認識老朽了?”聽到她的困惑,管家這才停下了自白,愣愣地定在了原地,突然抬手揉了一下自己的眼睛,“抱歉,是我方才走太急,認錯人了。”
見到這副情景,任鳳華立馬反應過來對方是把她錯認成了何人,於是,她乾脆先發制人地問道:“老先生可是將我錯認成了孃親?”
老管家吃力地撿起了地上的賬本,一邊抖落其上的灰塵一面不設防地感慨道:“當年,我是看著你孃親打小長大的,她當年離開護國公府的時候,年紀同你現在差不多大……”
任鳳華趁熱打鐵,問出了心中一直以來的困惑:“老先生,我和我娘,長得很像嘛?”
管家聞言直起身來細細地端詳了她一陣,突然侷促地垂下了頭,喟嘆了一聲:“其實也沒有特別相似……老朽之所以能認出你,是因為先前大小姐身邊跟著的那個嬤嬤曾給過我一幅畫卷,再說了,老朽從前也曾見過你一面。”
“什麼?”任鳳華聞言一愣,正想繼續追問,誰知管家卻突然打斷了她的問哈,自顧自地將她迎了進去。
“外頭天涼,鳳華小姐快些進來吧,老朽這就派人去知會老爺!”
任鳳華只得先點了點頭,將問話都給嚥了下去。
護國公府的格局和相府不相上下,只是比之後者在蔣氏的荼毒下略顯俗氣的陳設,護國公府的陳設顯然更為典雅。
偌大的一個院落內,移步換景,人走在綠意裡,好似是走在畫中。
任鳳華一路走一路賞景,正好瞧見幾株開得正好的桃樹,她忍不住小聲地讚歎了一句:“這些樹養的可真好。”
“那可不。”管家聞言不由有些自豪,他永手指遙遙地圈了幾塊地方,一邊筆畫一年懷念道:“這些花草以前都是小姐所鍾愛的,像這株桃樹,小姐走的那年還不過半人高呢,眼下都已經快有個兩人高了!後來小姐走了,這些花草卻還是依舊有人打理,你瞧如今長得多好呀!”
任鳳華聞言心裡卻滿是物是人非之感,桃花年年逢春開放,可是故去的人卻永遠不可能再回來,如今就只能睹物思人,聊表思念之情。
為人子女已經悽然至此,更何況事為人父母的,任鳳華一想起外祖父,心裡就有一陣感同身受的痛苦。
於是片刻後,她突然正色瞧向管家,一字一句關切地問道:“那外祖父他,現下身子骨可還硬朗?”
“唉,這!鳳華小姐,不如我直接帶你去見見他吧!”管家聞言有些侷促地點了點頭,隨後率先動身幫著任鳳華在前頭引路。
滿目的蓊蓊鬱鬱似乎都在傳達著一位老父對愛女拳拳的思想之情,任鳳華靜靜地收回視線,心底思緒翻飛。
前世由於蔣氏編排的那些刻意離間的說辭,她一直賭氣不肯見外祖父,以致最後喪失了和老人家最後見面的機會,一直到事後才追悔莫及,原來在誤會中痛失了最後掛心自己的那個人。
如今,她斷然不能再重蹈覆轍。
她一面在心底如是說著,一面跟著管家轉進了一處陳設古樸的院落。
望著院子的陳設花草,任鳳華的心底突然油然一種熟悉的感覺。
跨進門檻的時候,管家照例走在前頭,還未到中庭便高聲喊了一句:“老爺,鳳華小姐來了!”
話畢就有沉穩的腳步聲傳來,任鳳華尋聲望去,但見花架下走出一道鬚髮皆白的人影,年紀雖大腰身卻挺得很正,手上還拿著用以澆灌花草的葫蘆瓢。
抬眼的那一下,葫蘆瓢應聲落地。
老者退了兩步,有些不可置信地搖了搖頭,旋即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寬慰自己道:“真是老眼昏花了,華兒在相府過得好好的,怎麼會突然在這出現呢!”
“外祖父……”任鳳華望著對方悵然若失的模樣,終於忍不住心底的酸澀,眼淚頓時奪眶而出。
血脈親緣當真是一種玄妙的東西,即便不曾相見,但是那份羈絆卻能貫穿重逢的始終。
護國公聽到這一聲,才停住了動作,混濁的眼復又抬起時,已經帶上了隱約的希冀,下一刻,他顫聲問道:“是華兒嗎……”
任鳳華用手背抵著臉,抽泣著用力點頭。
花白頭髮的老人終於笑了起來,他似乎已經很久沒有笑過了,以致對彎下眉眼的弧度都有些陌生。
管家瞧著相視無言的祖孫倆,趕忙領著任鳳華走上前去,高聲打破岑寂:“老爺,您沒認錯,鳳華小姐真的回來見你了!”
“好孩子,別哭,別哭,到外祖父這裡來……”護國公張開了臂膀,他年事已高,但這雙臂也曾力能扛鼎,也曾臥刀殺敵,而如今壯士遲暮,卻只能對著人去樓空滿目傷懷。
任鳳華痛惜以往的那段時日,再憋不住心底的愧疚,放聲哭了起來。
既感懷歲月無情,又痛恨自己曾被奸人矇蔽。
護國公一瞧自己的寶貝外孫哭泣,登時沒了轍,只能一個勁兒地勸道:“華兒,可莫要在哭了,若是再哭,眼淚水都要淹了這些樹苗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