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鳳華一口氣離開了相府外巡街守衛的視野之後,才緩緩地慢下了腳步,可是面對眼前車水馬龍,她卻失去了繼續前行的方向。
上一世的她就是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深閨小姐,短短的一輩子裡出過最遠的一次遠門約莫也就只有出嫁的那一回。
因此相府外的廣闊天地對於她而言幾乎是一片陌生,她甚至連一街當街的旺鋪都尋不到,更別提找到買賣奴役的暗市了。
於是苦尋許久未果後,她只能先在車馬通達處隨意尋了家茶水攤歇腳。
可是沒想到那茶攤老闆見她年紀尚輕樣貌又好,光天化日竟然起了歹念,三番兩次湊到她跟前汙言穢語不說,到後來甚至還大著膽子要去摸她的手。
任鳳華原本因為找不到路就有幾分懊喪,再加之這老闆一再往她氣頭上撞,她忍無可忍,索性不再隱忍直接趁著對方毛手毛腳的時候,反掌一擊將其拿下。
動作異常利索,毫不拖泥帶水,那老闆上一刻還在涎皮賴臉,下一刻已經抱著胳膊肘不住痛呼。
而任鳳華早已趁著看熱鬧的人群圍攏之前,拍了拍手上的灰塵悄然離去。
她的人影沒入街巷之後,身後不遠處的矮樹旁卻無聲地跟出了一個打扮不起眼的暗衛。
暗衛眼中還帶著尚未來得及褪去的驚疑,他原本以為殿下讓他盯著的只是一個普通的高門小姐,誰知這個一看就久處深閨的半大姑娘藏著這麼利落的身手,竟能三兩下就折服一個比她兩個人還寬的彪形大漢。
驚歎之餘,暗衛還不忘留心任鳳華此行的目的,終於在對方第四次問過路人同樣一個問題未果後,飛快地拿匕首削了個枯枝做柺杖,顫顫巍巍地摔到了她的跟前。
任鳳華方才一心想著找路,沒留意周圍,因此還當真以為自己不小心撞到了人,趕忙矮下身將那暗衛扶起,一邊替他拍灰一邊連連道歉。
暗衛擺擺手,試探著笑問任鳳華:“方才從姑娘邊上路過,聽到姑娘好似是來挑身邊伺候的人手的?”
任鳳華一愣,旋即點了點頭。
暗衛便趁這時不慌不忙地替她指路道:“我與姑娘有緣,姑娘若是信我,不若就沿著那條小徑走上半刻鐘試試,那裡應該會有姑娘需要的人。”說完,便三兩下工夫消失在了人流中。
任鳳華將信將疑地目送他離去,深覺在此浪費時間也無用,於是便謹慎地穿過人群拐進了那條小徑。
在她走後,上一刻還是瘸腿的暗衛瞬間丟了棍子,直接提氣縱身攀上了屋簷,飛簷走壁著回稟訊息去了。
任鳳華原本只是抱著死馬當成活馬醫的心思,誰知約莫沿著那窄徑走了一會兒之後,眼前風光當真如撥雲見日般闊亮了起來。
如若不是方才那人指引,任鳳華怎麼也不會猜到,京郊鬧市的一處窄巷盡頭,竟然豎著一處偌大的樓宇。
那樓宇氣派非常,青磚黛瓦,彩釉鎏金,處處透著銀錢的氣息。如若不是親眼看著一個周身綾羅的氣派女子呼喝著帶走了一個神色晦暗的半大小子,任鳳華還真不敢確信此處竟是買賣奴隸的地界。
想到賣奴隸的生意竟能做到這般闊綽的地步,她忍不住在跨進青石打磨的門檻前唏噓了片刻,接著才小心謹慎地拿斗篷蓋住了一半側臉,跟著前面的商隊進了內堂。
“喲,這位爺,這麼點銀子就想打發奴家,這人契可不能給你!”
尚未走到所謂的奴隸挑揀處,便有一道粘膩的嗓音先一步鑽進了耳朵,任鳳華忍不住激靈了一下,下一刻循聲望去,卻見是個頗具風情的妙齡女子,正媚眼如絲地同櫃檯之前的來客打著交道,底下一手算盤打得飛快,一看便知道是個精明的人物。
任鳳華暗暗打量著前頭那個富戶,眼見他出手就是一箱的銀錠,忍不住捏緊了袖中薄薄一沓銀票,暗自擔憂起來。
這女掌櫃是個人情場中的老手,張口就是漂亮話,直哄得那富戶五迷三道,到最後不知被宰了多少銀錢。
任鳳華有些同情地目送那富戶痴笑著離開,等到終於輪到自己對上那女掌櫃時,心中忍不住多了幾分警惕。
“這位妹妹,奴家這可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女掌櫃見到她,像是突然懶倦了起來,收回了視線,作出了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
任鳳華卻依舊冷靜地將一小疊銀票按在了櫃檯上,沉著道:“我要買人。”
“你?”女掌櫃挑起丹鳳眼,上下打量了來人一圈,明顯不將她放在眼底,底下一雙手卻仗著靈活想要扣下案上的銀票。
任鳳華雖初來乍到,卻也知道對方的把戲,因此直接毫不含糊地出手,用兩指擋開了女掌櫃的賊手,緊接著四兩撥千斤地一推,後者頓時趔趄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