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告訴他帝國的存在,告訴他阿爾法瑞斯完成了一場多麼出色的鮮血遊戲,也告訴他如何學習在亞空間中尋找道路。若非如此,他何能橫跨億萬繁星,在馬庫拉格完成他的首秀?
百餘年前,十一號比現在更有活力,那種傲慢而厭倦的自信令人印象深刻,“如果你有興趣,光明會等待著你。”
在懷言者牧師之後,他再次看見十一。多年來他們透過另一種方式保持聯絡,他發現自己對十一號現在的模樣依然熟悉:典型的舊地球著裝,就像生活在人類還沒有邁入群星的時代。
十一號眼神的落點劃過了他,歐米岡準備悄悄跟上。
接著,一架盤旋的巡邏機也開始下落,同樣地,兩名懷言者走了出來,但下一個出現的人在歐米岡意料之外。
來到這裡的是洛嘉·奧瑞利安,而不是他的教團長。
歐米岡迴歸狹窄的陰影,無聲無息地脫下盔甲,之後的跟蹤必定會違背禁軍的常規巡邏路線,他用光學斗篷遮住了自己。
如果奧瑞利安以為十一號打算破壞泰拉,那麼他就大錯特錯了。十一號比任何原體都更加在乎泰拉的完整,儘管有時他又對素未謀面的泰拉表現出轉瞬即逝的厭惡。
軟靴消減了他行走時的聲音,歐米岡上到二層,躍出窗戶,在光滑的房頂上踩著金色的磚瓦無聲前進,時刻關注下方數人的行走方向。
當他在尖頂間跳躍,腳下不可避免地發出聲音時,十一號開口說話:“我一直想見一見帝皇,我希望我能得到這個機會。”
“對著牢房的牆壁傾訴吧,悖逆者。”洛嘉回答。“這是銀河最為堅固的堡壘。”
“我很期待。”十一說。
歐米岡順著石柱下落,將自己固定在牆壁的外緣,尋找著下一個裝飾物作為落腳點。他們穿過一層又一層的區域,這裡的地形和路徑足夠一個人探索兩百年朝上,何況許多單向門的存在極大地限制了膽敢探索者的活動範圍。
有時歐米岡必須及時擊昏那些把守的衛兵,並躲開巡邏的禁軍。假如驚擾了他們中的一個,所有人都會向他猛然轉過臉來。
他摸索著那條最完美的道路,這些路徑在他腳下像變幻多端的蛇一樣曲折地遊動。康斯坦丁·瓦爾多身不在此。他已經確認對方啟程前往烏蘭諾。
在皇宮底層的隧道外,他們驗明身份,禁軍將門開啟。
洛嘉微微點頭:“我就站在這裡,直到我能夠確認十一號得到關押。”
“這是無用功,奧瑞利安,”十一號輕聲說,“如果你的感官和萊昂·艾爾莊森一樣敏銳——”
“我的能力有限。”奧瑞利安冷漠地說,但歐米岡聽出了十一號那嘲諷的暗示。
如果他能少說些令人懷疑的話,歐米岡的旅途不會這麼提心吊膽。
歐米岡落在渦輪纜車封閉的後側,開啟干擾訊號儀,以避開那些安全檢查的探測儀器,並緊緊抓住纜車與吊索相連線的鐵環,吊在車廂外乘著它向深淵裡下去。周圍的石壁微微滲水,散射出細弱的幽靈般的閃光,電纜埋在石壁之內,隔一段距離就被流明燈照亮。
繼續往下,這裡的風壓和有毒氣體漸漸足以讓任何凡人窒息。數十分鐘後,歐米岡見到那些一閃而過的建築層,這些隱藏在皇宮地基之下的反應堆、電力廠和供水管道是上方龐大建築的真正根基,就像一隻紡錘,上半和下半對等地展開。
再往後,則是被直接掩埋的舊日宮殿的殘壁,十餘層宮殿依次填平了前來者,又被後來者覆蓋。
歐米岡努力把身體放平,讓光學斗篷更好地發揮作用。他們繼續下降,一直到空氣中的潮溼開始消退。禁軍走出纜車,毫無畏懼地監督十一號行走時的一舉一動。
五個非人的巨人,以及環繞在他們周圍那機器完美運作的嗡鳴,這本身就是一種無聲的恐嚇,足以令周圍的勞工陷入觀察力缺失的惶恐。儘管如此,這裡的監視力度令歐米岡直接聯想起王座廳,大量防爆門追著禁軍的腳後跟落下,門鎖在滑開後迅速閉合,而且這裡沒有任何能夠躲藏的掩體,或者搭乘入內的載具。
在歐米岡幾乎要意識到這是一場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時,十一號給了他一些幫助:他水準超凡、訓練良好的靈能給歐米岡敞開了一條依託於現實的殘影之道。
十一號曾分享過它的原理,“模仿靈族的放逐者在星球內部擁有的小型網道系統建造的臨時道路,”他厭倦地說,“可以叫它幽影之道。”
幽影之道在皇宮的靈能防護系統下轉瞬即逝,但對於原體來說已經足夠了。歐米岡踩著十一號的腳印,在越過實體時,感到自己的身體正在顫抖。
他估算著自己前進得已經足夠深入,便在監視器的邊緣留下少許他從此地早早離開的證據。
灰塵讓空氣變成一種沉重的半流體,歐米岡推開空氣,幽魂般在高聳的穹頂壓在地面的陰影中前行。他避開那些負責運輸的機械臂和通風管裡滾熱的氣浪,裡頭的刺激性化學藥劑對任何人都沒有好處,有一次他幾乎撞上一名黑金二色盔甲的盾衛禁軍,但那股禁軍身上特有的古老焚香氣味給了他警醒。數個小時的漫長追蹤快速消耗著他的精神,但他不能失敗。
他鑽進下一個電梯的操作井,順著豎壁上的維修扶手,多級一組地向下跳躍,追趕著箱體下降的速度。
最後,歐米岡順著十一號默契地在箱體軌跡路徑留下的垂直殘影小徑,滑至禁軍後方,一把小刀準確地刺進護甲的縫隙,割斷線纜,干擾禁軍的神經,而後是一次迅速的出拳,和奪取哨戒之刃的快速出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