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秒之內,四名禁軍的武備被解除,歐米岡在長刀劃過禁軍頸部的前一剎那停手,轉為一次橫擊。
十一拉住即將砸在地面上的一個禁軍,確保他輕聲倒下。最多一分鐘,影牢監很快就會察覺時間的偏差,他們沒有時間多做交流。
“終於。”十一用唇語無聲地說,整理他的衣領,對這場潛入的成功沒有任何欣喜,“你知道它的位置了?”
“我只需要製造混亂。”歐米岡回答,“命運只需一道推手,而後一切自會被完成。”
他不需要知道那些隱藏在影牢深處的靜滯力場中,那一把命運之刃的具體位置。用哨戒之刃強行破開幾扇蠢蠢欲動的大門,製造出的連鎖反應必將恰到好處。
“我們還是老方法離開?”歐米岡問。
十一停頓了一秒:“我還沒有見過王座,也許這是我唯一一次來泰拉。”
“告訴我你沒有像爾達一樣精神失常。”
“也許快了,”十一讓他冷漠的臉頰上閃過一絲微笑,“一則玩笑。混亂爆發後,我才有能力突破靈能防禦。我在這裡等待,祝伱好運。”
歐米岡轉身離去,步入影牢充滿囈語和有靈幽魂的寂靜空間,深入那些繪有符文、縛有鎖鏈的重重暗影,去聆聽那些誘惑性的哀怨低語和永遠在聽覺與視覺邊緣挑戰靈魂底線的蠕動幽鬼與似有還無的迷霧幻影。
這就是影牢,舊夜的恐怖在此地無數倍地濃縮匯聚,幾乎化作實體流淌蜿蜒,冰冷地浸過每個行走在此地之人的腳踝。
統一戰爭的號角仍在迴響時,影牢的大門就落上了鎖。如果影牢是銀河系第二安全的地點,那麼最安全的只剩王座廳。
王座廳。十一心想。據傳那裡就是昔日的阿斯塔特實驗室。果真如此嗎?
也許。
他轉過頭,專注地看著影牢的入口。兩百年來,這裡和他的記憶中的狀態依然一模一樣。
數分鐘後,他聽見一扇密室的門敞開了,徘徊在影牢裡的迴響陡然增強,而後,跨越時間的尖叫帶著血腥的氣味劈過濃稠的空氣,接著是第二道迴盪在狹長走廊中的汙穢低語,製造的噪音如同昆蟲爬過一個人的腦葉。
一些窸窸窣窣的爬行聲觸及了他的馬靴,他低下頭,伸出右手。幻象的水晶蛇頭從他袖口伸出,趕走了靠近禁軍盾衛的混沌造物,周圍的黑暗離他遠去,宛如被冷光的燈驅散。
在第一件事物從牢房中重獲自由後,連鎖的效應以極快的速度展開,靜滯力場的光一盞盞炸開,影牢堅固的牆壁裂出霜凍般的細紋,血汙攀上鈉燈的微弱光芒,遊走在虛空中的受囚之物彼此呼喚、爭鬥、撕扯,帷幕後的風帶著猩紅的腐臭一陣陣湧來,尖利的笑聲飄蕩著擴散,而漩渦逐漸形成,混亂只增無減。
十一聽見了渡鴉粗啞的大笑,他皺了一下眉,沒有做任何事。
更多的禁錮被打破,牆壁上裂紋蔓延攀升,如蛛網般擴散。血汙在地面上聚整合小溪,有生命般蠕行,未誕者逐漸撕破現實的阻攔,顯現形態,種種生物的黑影彼此糾纏,狂亂地撕扯著對方或自己的軀體。尖利的叫喊聲和痛苦的哀嚎聲混合在一起,空氣中瀰漫著絕望的可怖氣味,每九秒變幻一次它的特性。
他能夠想象影牢內部現在發生的一切,被捲動的靈魂洋中,漩渦邊緣的物質被拉扯、粉碎,與那些強效的禁制和封鎖一併,捲入黑暗的深處,毀滅在無盡的虛空之中。
無數件可大可小的物品將在亞空間的漂流中永久遺失,而唯有其中一件將乘著波濤起伏,歷經九次波折,最後被衝至汪洋的岸邊,而後被一個合適的人無意中撿起。
宿敵刃,一個受詛咒的名字。
不久後,歐米岡狼狽地跑出來,身上有不少逃脫時因為種種原因導致的傷口。
“可以走了嗎?”他大口喘著氣問,因計劃順利而雙眼發亮。
十一伸出手。
他的手指開始虛化,每一根手指都化作一條晶瑩的蛇,指甲變為水晶的蛇信。
接著,他蒼白如象牙般的手掌肌膚變得透明,肌肉和血管也逐漸剔透,血液化作變幻的銀光,在血管中流淌。那些銀鱗在幽邃虛空中反射出細碎的光芒,每一片蛇麟都雕刻著具象的裝飾,朦朧的彩光覆蓋在它的體表,將昏暗的影牢稍稍照亮。
緊隨其後,它袖口上精緻的蛇與鷹的刺繡彷彿某種召喚,蛇的部分變得鮮活而靈動。變化蔓延,袖子的絲綢質地逐漸消失,它的寬袖外衣和銀扣灰馬甲逐漸褪色,胸膛、背部和腹部轉換為蛇軀,脊柱化作銀蛇的主幹,蜿蜒而上,延伸到頸部,將頭髮則轉化為被冰封的流金。
最終,它的面部輪廓消失,轉換為銀蛇的頭部,再加上兩條手臂轉換而來的蛇首,三首銀蛇纏上歐米岡的手臂,並在無形中解放並擴大了它的軀體,向著另一種虛空的龐大存在發生徹底的轉化。
在影牢動盪的能量漩渦之中,它帶著歐米岡向亞空間潛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