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去找個能長久安頓下來的地方,一切後面再說。”
“是,柒娘。”
兩人牽著奔霄,頭上皆帶著斗笠,斗笠上垂下的白紗長至腰間,不至於叫人看清她們的容貌。甚至連奔霄額上那抹白色火焰狀的印記也被虞七用泥巴糊住,免得被人認出這是匹難得一見的天馬。
可她萬萬沒想到,在這偏遠小城,背靠青山,傍臨漢水的,竟有人能僅憑背影便叫出她的名字。
“虞七。”
腳步停頓,立在原地。
大街上人來人往,吆喝聲不絕於耳。嘈雜中聽得這聲,虞七轉身回頭。
風輕輕拂動面紗。
人頭攢動後,是男子驚詫然後轉喜的臉。
見到他的臉,虞七終於明白第五胤口中的“別人”是何人,又為何要一遍遍地對自己強調,不能愛上旁人。
男子撥開人群,朝她快步而來,駐足在她面前,伸手想抓住她的胳膊,又不好意思地收回:“你怎麼會來漢縣?”
“你怎麼在這兒!”
兩人異口同聲。
這是要怎樣的運氣,才能有緣重逢。明明一個半月之前才在胤王府中感懷傷春地別離,甚至做好了不復相見的打算。她曾想過,或許很多年後再見,那時他可能已經給成親,兒女雙全,官拜三品,朝中人人敬仰。那時她或許依舊是第五胤的側妃,又或許已經離開他,自由地生活。
此時,望著柳天寧驚喜的臉,虞七心情複雜。
“我途經此地,打算逗留一段時間。”
“我在漢縣當差,是父母官。”
忍不住相視一笑。這一笑,便沖淡了諸多無需說出口的隔閡。
“走走?”
“好啊,走走。”
兩人並肩而行,柳天寧幫她牽過奔霄,一路上向她介紹起漢縣的人文風俗,標緻特色,哪家的酒菜最好,哪家的書說得最巧,哪家的布匹頭面最妥當,都在他一一描繪中被具象。聽聞兩人還未找到落腳處,他便立刻尋了全縣最好的客棧,先將虞七和小芙安頓好,事無鉅細,妥帖周到,省了虞七很多功夫。
禮尚往來,應當請他吃飯才是。
走著走著,突然下起雨來,柳天寧似是早有準備,將一直拿在手裡的油紙傘撐開,為虞七遮在頭頂。兩人擠在油紙傘下,外面是淅淅瀝瀝說下就下的雨。虞七乾笑兩聲:“還好沒有讓小芙一道,不然一把傘還遮不住三個人。”
柳天寧笑笑,與她一道走到位於江邊的酒樓。
“小二,雅間。”
“柳大人,您快請。”
酒樓常有達官貴人出沒,柳天寧縣官的位置便是這個小縣城裡最大的了。小二一眼便認出柳天寧的身份,立馬殷勤地將兩人迎至靠窗雅間之後,又趕忙送來幹帕子:“外邊雨大,大人和夫人先用帕子擦擦,酒菜馬上就來,一定手腳麻利。”
“我不是他夫人……”虞七連忙道。
“這,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沒事,你下去罷。”
“等等,上兩壺好酒來!”
“上吧。”柳天寧揮退他,然後對虞七解釋,“抱歉,他不知道。”
“我是這麼小氣的人嗎?放心好了。”虞七笑笑,“話說回來這裡的風景當真是極美的。這麼一個小縣城,旁邊卻臨著如此奔流的漢江。這酒樓也是妙哉,坐在樓上竟然能夠觀賞到漢江的壯觀!”
河面升騰起的白色霧氣將整個酒樓環繞在內,宛如仙境。
她倒突然有些明白曾經詩仙、詩聖們詠歎的調子中所描繪的景色。
“是,這裡很美,每到這個季節,便是當地人所說的雨季,比欒京潮溼多了。而且跟欒京也是全然不同的生活狀態。更悠閒更舒適。”
“看樣子你很喜歡這裡?想在這裡一直做父母官?”
柳天寧笑笑,沒說話。
“你把這裡說的這麼好,連我都想在此安家常住了呢。”
柳天寧指節發白,將手中的酒杯捏緊:“他,是不是對你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