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臟驟縮,一陣陣地疼。
疼得腳下沒有勇氣挪動半分,更無力氣衝到送葬的隊伍中,陪她走完最後一程。
他劇烈呼吸著:“是我,是我害了她……
我不該給她休書,我該救重陽的。”
若是早知如此,他真的不會給休書嗎?
姜管家擦一把老淚,默默垂下頭。
若是重來一遍,您也會的。
下葬的時候,道士在墓穴邊做了法。這座新挖的墳在山上,墓穴兩邊題著新刻上去的墓聯:一生心性厚,百世子孫賢。
道士指揮著抬棺人將棺木塞進墓穴之中,而後高念著風**、萬葆洞的流程。
“子孫後人,一拜叩養恩!”
虞七跪在冰涼不平的土地上,僵硬地以頭觸地。
“子孫後人,二拜祈生福!”
尖銳的小石子抵在額前,不肯閉上眼。
“子孫後人,三拜——拜別——先人——”
道士的聲音拉得老長老高,尾音一路靡靡,像是刺破夢醒與現實的利器。虞七頭抵在石子上,肩膀抽動,久久無法起身。
鼻尖是泥土的氣味,她十指扣進泥土中,咬牙:“祖母,對不起。
是因為我非要攀附第五胤,才會牽扯進朝堂爭鬥。父親才會遭此劫難,您才會離開虞家,才會……離開。
是我錯了。
是我……
不自量力,心比天高。
第五胤是何身份,我又是何身份。
對不起。
您放心,我虞七對天發誓,一定將父親救出來,再不會肖想不切實際的東西。如有違背,千、刀、萬、剮。”
此誓言,她聲音極低,卻重。只有長眠於地下的葛氏方能聽見。
其餘人只看見虞七長跪俯首於地,一直到道士安排人用青磚一塊塊地壘起來封好墓穴,與外部世界徹底隔絕。這道青磚牆後再不會有人打攪,將是葛氏的長眠之地。
虞七扶住僵硬的雙膝,緩緩直起身。眼角猶帶淚痕,但軀殼裡卻似乎換了個一般,目光堅毅冷冽,滿是料峭風雪。
答應了葛氏,又有著救父親出獄的重擔。
虞七沒有太多時間悲傷,將自己整個人無限投入賺錢之中。賺錢,賺錢,成了她唯一想要做的事。目標明確,其餘旁的事似乎便不那麼重要了。忙起來連吃飯飲水都顧不上,偶爾聽人談及山西匪寇,言語之內也不過是胤王初露鋒芒,有北朔朔鳴公主相幫,兩人所向披靡。
初時,春苓一心提防著這種流言蜚語傳到她耳朵裡,生怕她再受打擊。可沒想到,自家姑娘卻像變了個人似的,聞及此淡淡抬眸,看不清眸中神色便復垂下,埋首於賬冊之中沉溺其中。
窗外飛回的阿不一個勁兒地啄著窗簷,咚咚,咚咚咚。
虞七頭也不抬:“放它走罷,我沒有東西讓它帶了。”
“好。”
春苓正打算推門出去,將阿不抱走,聽見身後的姑娘低低補了一句:“日後來了也不必再拘著它。”
春苓回望虞七的眸色心疼,抿唇應道:“知道了。”
然後她推門出去,很快窗子外邊沒有了翅膀撲騰上躥下跳的聲音。
虞七心口扎疼了一下,強迫自己收回恍惚的思緒,重新鑽進賬冊之中。現如今,只有重新開鋪子方才有可能在短時間內湊齊這麼多的銀子。而且一定不能是傳統買賣的鋪子,但凡是傳統買賣的鋪子,利潤太低,來錢太慢,要湊夠一百萬兩需要數十年的時間。她必須劍走偏鋒,另闢蹊徑。
自從得知葛氏駕鶴之後,虞七常在不同場合偶然瞥見柳天寧的身影。
才盤下城西一處轉租的鋪子,隔日鋪子裡的人手便配齊了,從賬房到夥計到伺候的丫鬟一應俱全,直接到鋪子報道,省去了她再去招工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