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惜年走到了這隻護送著父兄遺體歸京的小隊面前,對上了一張生滿了橫肉的臉,那是領隊的副將,但——面孔很生,並不認得。
顧家軍中有名有姓的三十三位將軍,一百三十一位軍前效力的副將,顧惜年全都認得。
可是這一位,她是真的想不起。
況且,他身後帶著的三、四十人,也全都是便裝打扮,看走路的姿態,站定時的身姿,又確定是軍中出來的人。
護送靈柩歸京,如此重要的事,在顧家軍內隨便拉出一組人都能做的妥妥當當,怎麼會交給陌生人。
“喂,你是顧家的誰?我們把屍體運回來了,趕緊讓人來做個交接,特麼的這一路可累死了,帶著這些個累贅,走也走不快,大好時光竟是耗在道上了。”
那人一見到了顧惜年,便滔滔不絕的開始抱怨。
顯然,也是不認識顧惜年的。
他口中絲毫沒有敬意,將英烈之軀稱之為“屍體”“累贅”,話裡話外間滿是不耐。
軍中將士即使性格粗狂,人情世故卻還是懂的,哪有人會在這樣的日子,擺出如此態度。更別提顧家軍內,軍紀嚴明,顧鷹身為主帥,在將士們心目中,也是宛若神祇一般,一呼百應的人物。
即使已死,也不敢像此般隨意輕踐。
顧惜年按捺著怒火,沒有立即發作,她的眼中藏著危險,盯著在前頭說話的男人。
“報上名來。”
男人把腦袋一昂:“你誰啊。”
“顧家軍,顧惜年。”
六字,響徹天地。
被顧惜年用那樣的語氣念頭,莫名的充斥著殺伐之意。
那男人顯然也是知道這個名字的,臉上的嬉皮笑臉立時收了起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其細微的緊張。
“你就是……顧小爺?”
軍中流行用的是花名。
顧家五位公子,被稱之為大郎、二郎、三郎……
唯獨顧家嫡女顧惜年,女子之身,卻是常年跟在顧鷹身畔,被視為男兒般教養著。
每年冬天,邊關皆是不太平。
幾場戰事下來,顧惜年憑著一杆銀槍,生生是打出了威名。從那時起,軍中上下,見了她,都要稱一聲小爺。
儼然是將之視為是與顧家五子一般驚豔才絕的人物。
“你,名字。”顧惜年的牙根咬的緊緊的,任何膽敢侮辱她父、她兄之人,她都不會放過。
“小的……小的名叫周安,小的奉岑鐵倫將軍之令,護送靈柩回京。”
周安的氣勢弱了幾分,可轉念一想,顧家都已經敗落到這步田地,死的乾乾淨淨,就剩下眼前這麼一個女娃子,往後肯定是不成了的。
難不成,顧鷹不在,顧家五子不在,她還會再去軍中做那個威風凜凜的顧小爺不成?
周安一想通了這些,腰板頓時挺了挺,臉上的橫肉顫了幾顫,“既然你們顧家的人迎出來了,也省了我的事,喏,身後那五口棺材,裝的都是你顧家的人,你就帶走吧。”
說完,把手一揮,懶洋洋的跟著身後那幾十人說:“弟兄們,咱們千里迢迢的送人回來,也甭指望領什麼賞,隨我進城去,找個地方歇著吧。”
顧惜年把手一抬,攔住了去路。
周安昂著腦袋:“還有什麼事啊?要給賞了嗎?”
顧惜年冷冷的問:“我父兄的棺木,為何只有五具?”
周安聳了聳肩:“這話還用問?你們家顧三郎的屍體在荒郊野外被野狼給叼走了,沒尋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