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號令,宛在軍中。
那種抑揚頓挫的說話方式,莫名的有感染力。
被點到名字的,心底悠然生出了一種責任感,下意識的便按照顧惜年的話去做。
顧惜年的安排好摯親這邊,清冷的目光轉向了外圍的忠僕、護院身上:“顧家所屬聽令,各自向前十步,緊跟在顧家人身邊,家中長輩、女眷、孩童皆是在此,諸位務必護之周全,不要因亂生了變故,拜託了。”
說罷,她的左手豎起了兩根手指,輕點右肩,行的是顧家軍的軍禮。
而受此禮者,凡是從顧家軍退下來的那些,皆是回之以同樣的軍禮。
非是顧家軍的傭僕,只是抱拳敬禮。
當這些人按照顧惜年的要求,朝著顧家的女眷圍的更近時,身後原本被半堵住的城門之內,忽然有許多百姓衝了出來。
這些百姓,有的額上繫著白布,有個髮間彆著一朵小白花,還有的身穿重孝。
一個兩個……五個八個……十個二十個……
天知道,城門內還有多少百姓。
天知道,還會有多少人出現。
顧惜年的心底,掩不住一種滿是悲涼的情緒,她不必回頭,卻是能聽到許多許多腳踩著所發出的沙沙聲、咯吱聲,但很快,雪面就被踩平,變的光滑。
而從城內往出走的人流,卻始終沒有斷。
陽光,從雪面上反照了出來,比任何時候都要明亮刺眼。
可那飄飄蕩蕩,自空中飄蕩而下的清雪,卻從不曾停止過。
“老夫人,諸位夫人,老朽來一起,迎一迎顧家的英烈們歸家。”孫道年身穿白衣,在頭上繫了一根白色的緞帶,溝壑叢生的老臉上,淚痕猶在。
君如斯同樣舉手抱拳:“恩聖公主,我也來了,我來接我的兩個徒兒,我來看看他們,看看也是好的……”
兩個老頭,說著說著,便控制不住的哭了起來。
顧老夫人同樣是在抹著眼淚,“二老能來,老身替顧家道一聲感激。”
顧惜年也已到了跟前,先跟孫道年見了禮,尊一聲恩師。
孫道年這才寬撫了幾句,又說王錦廷昨夜出去辦點事,清早他們二老出門時,王錦廷還未歸來,想是被風雪耽誤了行程。不過事前說好了的,若是時間上來不及,大家便分開同來。
今天這樣的日子,他們是一定不會缺席的。
顧惜年面露感激之色,但沒有多說客氣的話。
“孩子,去吧,師父在呢。”孫道年擺了擺手。
君如斯啞著嗓子開口:“阿年,等會見到二郎和五郎,你命人來喚我,我得過去……我得過去看看我的徒弟,他們是怎麼了。”
顧惜年恭敬抱拳:“是。”
說話間,隊伍已來到了城門附近,距離顧家人不遠的地方,車馬停了下來。
顧惜年望向了餘氏,“煩勞長嫂守好了祖母,阿年過去。”
來的是軍中之將,顧惜年更熟悉一些。
餘氏便點頭,應許了她的安排。
非常時期,顧家寥落至此,顧老夫人早已下了令,繁文縟節統統放在一邊,家裡的媳婦也好,外嫁的女兒也好,年老的長輩,年幼的孩童,只要認為自己是顧家人,便可為顧家出一份力,不必在乎俗世裡那些所謂的規矩。
人都不在了,家也要散了,還談什麼規矩不規矩的。
因此,顧惜年雖已出嫁,卻是以顧家嫡女的身份來接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