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白這才知道顏春卿能僅憑氣味就猜到自己見了李遐周的原因,但此事卻是出於巧合,事實上,李遐周什麼主意都還沒說。
他心中好奇,遂故意問道:“大伯以為他的主意如何?”
“雖能使朝廷驟得大量的土地、人口,減緩眼下的國庫負擔。但非議極大,恐怕是不妥……”
顏春卿說到這裡,站在一旁的顏真卿卻已看出來了,薛白根本還不知道李遐周想出什麼主意,開口打斷。
“李遐周玩世不恭,信口開河,不過是說笑罷了,他尚且未與殿下提,阿兄卻當了真。”
“原來。”
顏春卿這才反應過來,意識到薛白是在套他的話,連忙苦笑道:“確實不是甚好主意,殿下不聽也罷。馬上便要過年了,不如往後再談?”
薛白心中已猜到了幾分,也不追問,與他們道了別,自轉回少陽院。
大明宮的宮門外,能看到遠處的長安街巷上已很有煙花氣。
顏家兄弟們並轡而行,一路上侃侃而談,有種散衙還家過年的閒適感。
薛白回了宮城,卻感到越走越冷清,離那煙火氣越來越遠直到他進了少陽院,推開門,迎面就是一個紅彤彤的圓燈籠。
“書架與桌案就擺到窗邊,騰空子喜歡倚著火爐品茶看書。”
“燈籠再掛高些……殿下。”
廊下,青嵐正在吩咐著宮娥做事,眠兒手裡還拿了個燈籠,正努力往簷下夠,但她太矮了,離得老遠。
薛白遂走過去,接過燈籠,往簷下一勾。
“咦,郎君。”
眠兒這才看到薛白,先是糊里糊塗地喚了一聲,方才想起來這是在宮裡,又一板一眼地執禮道:“殿下。”
“你家十七娘呢?”
“與太子妃在正廂。”
眠兒說著,還吸了吸鼻子,因為廚房飄過來年夜飯的香味。
在少陽院開小灶其實是不容易的事。
薛白往後走去,看到皎奴正站在一個紅木箱子前收拾東西,拿起一面銅鏡,愣愣看著出神,像是才意識到自己是個還算好看的女人一般。
“看什麼?”
皎奴嚇了一跳,連忙把銅鏡藏到身後,退了兩步。
她以前對薛白的態度十分惡劣,如今他成了太子,她便顯得有些不安,努力表現出忠心耿耿的姿態。
“殿下,奴婢正在想……誓死護衛東宮安全!”
她還是那狗腿的樣子。
“知道了。”
薛白步入正廂,遠遠就見到顏嫣正在給李騰空講故事,一邊講一邊好笑,說薛白在黃州作了首詞名為《念奴嬌》,必然是看上那念奴了,可惜是有色心沒色膽,否則今夜便讓念奴給她們唱歌聽。
李騰空聽了,微微笑了笑,然後聽得腳步聲,一轉頭,正好與薛白對視了一眼。
回想多年之前,這些年他們經歷了那麼多的動盪,如今說不上有多美滿,可好不容易,總算能安安穩穩地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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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二年,正月初一。
這一年是丁酉雞年,叛亂已然過去,但戰亂之後國庫空虛,百姓清貧,不見了往昔的盛世景象,天下間只能說是一片太平景象。
雪已經不再下了,天氣晴朗。
朝堂百官還在休沐,薛白則天沒亮就開始忙著各種祭祀。
他以太子李倩的身份隨在李琮身邊,祭祀了李唐歷代的列祖列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