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就在花園裡坐了,永兒端上茶點。
顏嫣捏起一枚桂花糕小小地咬了一口,覺得唇齒留香一回頭,見薛白不吃東西,正直勾勾地看著她。
她遂輕輕踩了他一腳。
“看我做甚?”
“許久未見了,看你有何變化。”薛白收回目光,似乎有些許的不好意思。
顏嫣拍了拍手,道:“好了,現在找你算帳,一樁樁一件件來。我問你,‘贏得青樓薄倖名’這詩是何解啊?兩年未見,你在歡場間已有這般盛名了?”
原來她是因這句詩,而使得這兩年來的不滿都爆發了。
昨夜作詩時薛白已有些醉了,考慮地並不周全。
他摸了摸鼻子,答道:“這詩,其實是站在李太白的角度作的。”
如此一來,也就應景。
顏嫣這才饒了他,道:“我再問你,說是讓我們到揚州來避戰亂,緣何把我送來了,騰空子她們卻能留在你身邊?”
“那是意外,這兩年忙於平亂,我亦不常見到她。”
“看來你很想常常見她們?”顏嫣又道:“我出嫁時,夫君名為‘薛白’,誰知後來又改名為‘李倩’了,此事等天下人都知曉了,我卻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她神情也不兇,聲音還頗為軟糯,唯有那亮晶晶的眼睛裡的神態十分認真。
“我身為你的妻子,你什麼也不告訴我,是因為我不值得信任不成?”
薛白道:“是因為你年歲還小,我不想你捲進這些風波里。”
“哼,我年歲小,那你又比我大幾歲?”顏嫣不依了,埋怨道:“一天到晚裝得老氣橫秋的,別以為我沒看到,你走路還跳起來模樹枝呢,幼稚。”
“好吧。”薛白也不迴避這些問題,迎著她的目光,道:“往後凡是這些事,我不瞞你,與你商議便是。”
“那你真是太子瑛之子嗎?”
薛白苦笑,現在談論這些意義不大,反而頗有風險。
顏嫣就是想故意讓他為難一下,得意地笑了笑,也就不再追問,岔開話題問道:“你是喜歡大一些的女子嗎?”
“什麼?”
“市井可都在傳你與楊貴妃有私情……”
正此時,青嵐匆匆跑了過來,道:“郎君,有客求見,是廣陵太守登門了。”
薛白遂起身道:“我去見一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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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論輩分,李希言是李隆基的叔叔一輩,薛白見了他,自該執晚輩之禮。
可李希言只是擺擺手,讓他別講禮數,也不知是不承認薛白的宗室身份,還是無意於這些繁文縟節。開門見山地便問道:“你為何跑到揚州來?”
“此前把家眷送到揚州以躲避戰禍,如今戰亂過去,正好得空,便親自來接。”薛白坦然應道。
“北邊的戰亂過去了,南邊可是戰禍又起啊。”李希言問道:“李璘稱你派人聯絡他,約定起兵造反,可是真的?”
“我若要反,又豈會孤身到揚州來?”薛白道,“聖人命我歸京,我便當即起行;命我解權,我便交出天下兵馬大元帥的印信。能做的都做了,我一片忠心,可昭日月,可世人還是疑我,那就愛信不信吧。”
此前,李希言也是堅信薛白要篡奪皇位,可現在他是親眼所見,薛白確實是拋開了一切到揚州,一個居心叵測、心中有鬼的人會這麼做嗎?
他不得不承認,薛白是大唐的忠臣。
“老夫是信你的。”李希言遂嘆息道,“當今太子是你的親兄弟,你若能真心輔佐,可為一代賢王,成兄弟情深、君臣相得的佳話,流芳百世。其餘非份之事,萬不可去想,只要恪守本份,世人對你的誤會早晚會消除的。”
薛白不耐煩聽他講這些,應道:“我如今已無意於官場,只盼能卸下俗務,雲遊天下。”
“社稷正是用人之際,尤其是需要你這樣年輕有才幹的宗室,不可妄自菲薄。”李希言假模假樣地勸說了幾句。
薛白擺出無心朝爭的態度,可事實上,倘若李琮真敢罷了他的權職,他勢必不會讓李琮好過。
李希言今日是來試探薛白的,他不認為薛白到揚州真的只是來接人而已,又問道:“你可是擔心李璘會順江而下,佔據揚州?”
“我聽聞,朝廷已派王師平定叛亂,想必很快就要大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