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鬧出的動靜不小,酒肆的老者還在呼呼大睡,沒有被吵醒,渾然不知今夜在自己這小小的酒肆內有了怎樣的詩。
末了,李白劍舞罷,把手中的枯枝一丟,道:“我辭了官,打算到揚州接了家眷繼續隱居。這場酒,就當是來與三郎辭行。”
他大老遠趕來,竟真就是飲酒賦詩,然後告辭而去。
薛白看著他的背影,遂也在心中問自己,若不是為權力所累,自己此時此刻更想做什麼?
不知是否因為有些醉了,他心頭浮起了幾道倩影,還想起了與顏嫣打的那個賭。
漸漸地,他想著想著,腦海裡有一個計劃之外的新的決定愈發地清晰起來。
“太白兄。”
李白回過頭只見薛白飲盡了碗裡剩下的酒,快步跟了出來,還不忘把酒肆的門給關上。
“我與太白兄一道去揚州。”
“三郎莫非要提兵南下?”李白道,“是擔心永王不攻長安城,轉而順江而下?可永王檄文稱是清君側。”
“不帶兵,朝廷並未命我平叛,我不可輕動。”薛白擺擺手,道:“不過是南下揚州處置些私事。”
反正李琮沒有下旨讓他統兵,近來還算空閒。且他既然已走到黃河邊了,也不差再往南一趟。
李白便表示薛白若是擔心家眷,他可以與宗氏一起把顏嫣護送到范陽。薛白卻主意已定,打算親自南下。
換作旁人,這麼大的事,必然不敢擔。唯有李白,竟也不再勸薛白,欣然答應與薛白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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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陵。
李璘又招募了數萬勇士,兵勢浩大,準備直取長安。
關於戰略,他的幕府其實討論了兩個方案。除了攻取長安,還有人提議大軍順江而下,佔據金陵、揚州等重鎮,保有江南,先形成割據南方的局面,立於不敗之地,然後再攻取長安。
李璘原本是對這個計劃動心了,認為最為穩妥,最不濟也能坐擁半壁江山。
但這計劃遭到了他軍中大將季廣琛的強烈反對。
季廣琛是進士及第,先是在隴右為官,後來立下了不少戰功,遷為梓州司馬。安祿山叛亂時,他就在蜀地,被委任為江陵長史,是李璘的副手。
李璘一舉兵,立即就派人逼季廣琛隨他一起共創大事。
季廣琛答應了,可卻非常堅決地指出必須得立即攻取長安才有可能成就大業。
原因很多,他認為當今聖人李琮是倚仗著薛白才能平定叛亂,實則庸碌無為,可稱一句“弱主”。如今李琮重用宦官,引得天下民怨載道。而李璘作為太上皇諸子當中最賢者,奉太上皇之命清君側,佔據大義,當不難擊敗李琮。
可若是順江而下去取金陵、揚州,這些地方雖然富庶,可天下人就會認為永王是有割據之心,先失了大義名份。
而朝廷中不乏有名將良臣,假以時日李琮反應過來,委任大將來討伐,李璘必然不是對手。
必須要快,第一時間進入長安,斬竇文揚,請李琮讓位,則大唐的名將良臣們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這兩個戰略之間,差距極大。
李璘麾下,唯有季廣琛在隴右打過仗,遂十分倚重於他,採納了他的意見,揮師北上清君側。
江陵離長安說近不近,說遠也不遠,過了山南東道,穿過武關道,也就到了藍田。有些像是當年劉邦先入關中的路線。
李璘有節制山南東道之權,一路兵鋒所向,無人能攔。
一直過了鄧州,崔圓才領著大軍趕來抵擋。
雙方擺開陣勢,準備廝殺。
……
這一戰對於李琮極為重要,是他登基以來第一次親自選派主將,也是他掌權之後打的第一場仗。
只有打贏了,他才能擺脫世人總認為他是依靠薛白才登上皇位的“弱主”印象。
因此,當崔圓向他討要大量的兵馬、軍費時,李琮只是做了片刻猶豫,還是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