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也會想要閒聊,尤其是被好事者從被窩拉出來,在寒冷宵禁的長安亂逛之時……”
薛白忽然道:“你猜,務本坊的巡視由誰負責?”
李泌當即會意,小聲問道:“金吾將軍,李延業?”
“看來,你也這般想?”薛白道,“那你我判斷一致了,吐蕃人必有陰謀。”
李泌本以為薛白是明確了此事才問的,因此做出了猜測,不想竟是一句試探。
他搖了搖頭,乾脆閉嘴不談。
兩人到了劍南進奏院前,刁庚當即上前拍門,聲震如雷,像是把整個長安城都從夜色中驚醒了。
等了很久,才有人來,把門開啟了一條縫。
“來者何人?”
李泌拿出一枚金魚符,道:“待詔翰林,急調一些文書。”
不由分說,刁氏兄弟推開了門,薛白大步而入,冷著臉道:“奉令調閱川西半年來所有詔令、文牘,速帶我等去。”
他一個八品監察御史,氣勢比待詔翰林還強。
待進了一間都廳,薛白才低聲向李泌問道:“不是五品才有魚符?”
“聖人賜的。”
李泌榮辱不驚,淡淡應了,親手點了一支燭火,開始翻閱文書。
薛白則與刁丙低語了兩句,讓他到外面盯著,方才也拿起記錄檢視。
過了一柱香時間,李泌不由打了個哈欠,因他素來是起得早的;薛白今日則是一直到中午才起來,此時正是最精神的時候,眼睛亮得像是一隻在捉老鼠的貓。
“你看這裡,三個月內,張虔陀進獻寶貨給聖人五次,當有奏章一併入京。”
“不對。”
李泌皺了皺眉,道:“看這時間,張虔陀進獻之後,聖人命我擬旨問南詔之事,卻只提到之前姚州都督狀告閣羅鳳。”
“也就是說,聖人沒收到張虔陀的奏章?”
“至少這一封沒收到。”
“之前的呢?”
“有。”
薛白問道:“什麼內容?”
李泌本不欲說,此時卻意識到事態有些嚴重,壓低了聲音,道:“天寶八載夏,張虔陀提議,把閣羅鳳的一個庶弟送回南詔。”
“何意?”
“閣羅鳳有個庶弟,名叫蒙歸忠。這兄弟二人從小便不和睦,閣羅鳳當了南詔王,蒙歸忠便逃到長沙,張虔陀希望把他接回南詔。”
“蒙歸忠?”
“是,聖人賜的名字,閣羅鳳叫蒙歸義。”
薛白道:“那在張虔陀看來,閣羅鳳有反意了?”
“未必。”李泌道,“大唐為牽制吐蕃,助蒙舍詔一統六詔,而南詔強大之後,朝廷對它的態度自然要有所轉變,扶持之餘,也該有所提防。張虔陀如此提議,該是出於此等考慮。”
薛白道:“我覺得我們猜對了,吐蕃與南詔,只怕就在我們眼皮子底下聯合了。”
李泌抿著嘴不答,許久才道:“還沒到那一步。”
“找出張虔陀的奏章看看?”
“奏章到了進奏院,聖人卻沒看到,會在何處呢?”
李泌思忖著,轉過身,看向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