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刁丙匆匆趕了回來,一邊跑一邊道:“金吾衛來了!”
下一刻,披甲的金吾衛銳士大步而來,喝道:“何人膽敢犯夜?!”
他們手持火把,光亮映在李泌的眼睛裡,之後,那雙眼睛裡浮起深深的憂慮。
李泌不是擔心自己的安危,而是知道如薛白所言,他們猜對了。
在萬里之外,吐蕃必定已經與南詔聯合了,阻止不了了,無非是朝廷早一些知道、晚一些知道的區別而已。
~~
次日,李林甫才起身,便聽說了一個訊息。
“右相,昨夜,薛白、李泌犯了宵禁,在劍南進奏院,被金吾衛拿下了。”
“還不肯認錯。”李林甫叱道,“彈劾不成,薛白這是做甚?做個局陷害李延業?!”
“是,右相明鑑。”
“人呢?”
“沒敢怠慢他們,羈留了一夜,南衙現在也不知如何處置,來問右相。”
“放了李泌,把薛白帶來見本相。”
“喏。”
吩咐過後,李林甫想到,上一次見薛白,還是那豎子以手持碎瓷意欲傷他,雙方從此勢不兩立。
說來,薛白越來越不討喜了,全無最初時的乖巧,這一次,只怕也未必能降服。
如此一想,他不由感到十分無趣,有些後悔把人召過來添堵。
然而,薛白這次來,態度竟有好些。
“右相春安,我正有一件事要報於右相。”
“是嗎?”
薛白開門見山,道:“據我所知,只怕南詔已倒戈於吐蕃。”
李林甫聽罷,神情毫無波瀾,道:“你與顏真卿師徒情意深重啊,為了替他挽回名聲,不惜做到如此地步。”
“右相可曾看到張虔陀的奏章……”
“但本相記得,當初你被太子坑殺,是本相給了你一個活命的機會。”李林甫語態鏗鏘,目光冷冽,“你求本相放了杜家,你求本相為你安排身世,你求本相嫁女於你。到頭來,你為顏真卿賣命奔走,而屢屢悖逆於本相?!”
薛白不知道李林甫為何剛過完年就發瘋,還真想了想,大概是因為眼看著他自己一年比一年老,李家後繼無人又結仇滿天下吧?
“南詔若叛了,右相的威望可就跌到底了。”
“本相比你清楚。”
“這般說吧。”薛白沉吟道:“吐蕃將有內訌或許是真,但他們有了私下見李延業的機會,只要順帶著使些小動作,對大唐都是莫大的損失,而這一切,就發生在右相眼皮子底下。”
“虧你想得出來。”
“到時南詔一叛,世人只會說右相老眼昏花……”
“無知豎子。”李林甫道:“你連南詔是如何一統諸部都不知,也敢信口雌黃?我大唐如此強盛,彈丸之地的南蠻如何能叛?可知何謂‘昭昭有唐,天俾萬國’?”
薛白不厭其煩,再次問道:“右相可曾看到張虔陀的奏章?”
李林甫嗤笑一聲,道:“本相再告訴你,張虔陀對南詔之敲打,皆出自本相之決議。”
“敲打?”
“大唐扶持南詔,目的在於牽制吐蕃,故而南詔一統洱海之初,本相早命雲南太守築城收質,繕甲練兵,於南詔險要之地築城立寨,以驅南詔為大唐所用。如此佈置,你告訴本相,它如何叛唐?!”
“那我只問右相三個月間收到了張虔陀幾封回奏?連這等小事都被手下營營苟苟之輩瞞著,何談掌控萬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