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陳留壽急匆匆地過來行禮,不只是討好,也是發自內心地尊重。
丙吉自然對陳留壽也很是瞭解,看他今日這小心的樣子,知道天子讓自己做的事情已經有了三分勝算。
丙吉沒有像平時一樣,用和藹可親的笑臉面對陳留壽,而是揹著手站在原地,面無表情。
陳留壽自然嗅到了一絲不同的氣息,他又看到丙吉身後那幾個明盔亮甲的昌邑郎,隱隱覺得有一些不妙。
昨日在朝堂上發生的事情,陳留壽已經聽說了。
長安城看起來很平靜,但是私底下恐怕已經是暗流湧動了。
陳留壽的品秩不高,自然不會受到太大的影響。
但是身處尚書署,想要完全置身事外,也幾乎是一種奢望。
他看了兩眼丙吉身後的昌邑郎,似乎在確認院外有沒有藏匿更多的兵馬。
“陳府君,大將軍稱病告假了,此事你可知道?”丙吉冷漠地問道。
“今日午間,大將軍派人送來了口信,確實說他暫時不能來署中處理章奏了。”
“那大將軍可說了哪一日會回來?”丙吉追問道。
“大將軍並未言說,只說病癒之後就會回來。”陳留壽如實回答。
“那大將軍可有交代過,署中收到的章奏該如何處置。”
丙吉的這個問題正是陳留壽今日頭痛的地方。
按照道理來說,領尚書事不在,那麼署中之事自然應該由他這個尚書僕射來代理。
但是,現在的尚書署可不是孝武皇帝之前的尚書署。
這裡是大漢帝國權力的核心,那些看似平平無奇的章奏,哪一份不是與關乎著大漢天下的大事相關呢。
他一個小小的尚書僕射,再膽大妄為,也不會認為自己可以處置這些天下大事的。
可是又總不能什麼都不做吧?所以這就讓陳留壽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局面。
丙吉從陳留壽臉上看到了難色,就已經猜到了八九分。
看來天子猜得不錯,尚書署也是霍光留給天子的一個“考驗”。
霍光相當於在對天子說:“這尚書署擺在這裡,看陛下有沒有本事接過去。”
用天子的話來說,則是“仲父實在是太傲慢一些了”。
天子不僅敢拿,而且拿得是心安理得,拿得毫無負擔。
“看來,大將軍病得匆忙,居然給陳使君留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難題。”丙吉說道。
陳留壽不敢接話,也不敢否定,只是一個勁兒地擦汗。
“無妨,我現在來就是幫陳使君解決這個難題的。”
陳留壽抬頭看向丙吉,這個名義上的上官說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陳使君,立刻將署中所有人都召集到院中來吧。”
“府君,下官能不能問一句是因為何事要召集所有的人?”
要是陳留壽平日詢問,丙吉一定會好聲好氣地解釋。但是今日不行,丙吉一開始就要在氣勢上壓倒對方。
這是你死我活的鬥爭——這是來的時候,天子親自對他的囑託。
“我是陛下親自下詔任命的少府,有組綬官印在手,而尚書署歸少府管轄……”
“本官要見尚書署裡的屬官吏員,難道還要向你這個六百石的尚書僕射稟告嗎?”
丙吉的這股殺氣來得非常突然,讓陳留壽一時竟然無言以對。
不管怎麼看,他都沒有資格在丙吉面前託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