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暫時的放鬆
格瑞絲看著那雙眼睛,心中竟然一片平靜。
阿帕基是否在追求一個寬恕,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能否成全對方選擇自己想要做的事。
她握住了阿帕基的手,聲音比湖水還要平穩:“我不會對你失望的,雷歐。沒有人能因為你遭受的不公正待遇而苛責你,你在作為警察之前,也是一個應該被保護的公民之一。”
阿帕基低下頭,雙手緊緊環抱住格瑞絲的肩膀,他沒有再說話,只是將自己的頭放在格瑞絲的頸窩。
“這可真是,太好了……”阿帕基用自己都幾乎聽不到的聲音呢喃道。
好在這種時候就算是神經大條的納蘭迦也沒有提起什麼一定要追求真相才算真男人的屁話,在場每個人都知道遭受不公平待遇的痛苦。
而格林則是非常貼心的提出了一個方案:“這樣吧,律所內有廚房,今天我的同事們都不來上班,不如我們先出去買些食材回來做點東西吃。格瑞絲,你和阿帕基準備一下廚具可以嗎?”
“交給我們吧。”格瑞絲艱難地伸出手比了個ok,“去吧去吧,車鑰匙在我的外套裡面,這裡離市場很遠,我猜你們會花費兩個小時以上的時間,對吧?”
“放心吧,且得耗著呢。”格林伸手從進門的衣架上拿過實習生的外套,翻出車鑰匙後揣進口袋,“走了男孩們,幫幫我這個柔弱的文字工作者吧。”
將單獨的空間留給阿帕基二人,布加拉提與格林攜三個未成年離開了律所,在前往超市的路上納蘭迦忍不住問出為何警局那邊會將阿帕基視為兇手。
“一方面是因為他在場,且的確沒有第二個人存在的證據。雖然警局那邊應該也忽略了一些事實,比如血跡遮擋的痕跡足以證明事發時阿帕基就在他所在的地方,沒有去靠近死者。”格林點燃一根香煙,“另一方面嘛,本案連續出現受害者,第二個死者還是個警察,民眾再喜歡湊熱鬧也會産生恐慌。雖然警察們平時會被民眾指責,但總體而言他們是非常正面的職業形象,比起第一個死者的身份來說,更容易引起人們物傷其類的思想。”
“雖然人人平等這件事是個政治正確的內容,但實際上真正能夠做到這一點的沒有多少人,更多的人們仍然會將與自己不同的同類認定為異類,並心安理得的壓榨他們。”交通燈變成了紅色,格林向車窗外伸出一隻手彈了彈煙灰,另一手搭在方向盤上,“就像是擁有更高社會地位的人會對普通民眾的生死拋在腦後,合法公民會對非法移民嗤之以鼻,都沒有合法身份的人,一般情況下成年男性也會欺壓更為弱小的女性和兒童。一個遊鶯的死不會引起多少人的恐慌,但一個警察的突然身亡則會讓合法的公民也人人自危。”
這就涉及一些本市內部,或者相對深處一些的治安問題了。即使是在這條産業鏈上工作的布加拉提和福葛也不得不承認,格林說的東西雖然不好聽,但也的確存在。就像是小混混們會向遊鶯或者部分做不合法生意的人們提供保護並收取保護費那樣,這些沒有更多合法渠道維護自己權益的可憐人們,的確是在受到欺壓,並且沒有人會看到他們的血淚。
將一個人從原本的群體中分化出來,並遭受歧視與欺壓,是讓這個人極其合理的,悄無聲息地消失的最好方法。福葛坐在格林身後的座位,視線看向窗外,就像是福葛家的少爺仔被大學開除,又被家族拋棄後,沒有人會關注那個曾經的天才少年究竟去往了何處。
超市的確離律所不近,不過開著車也不需要很長時間。很快幾人下了車,各自提著購物籃或者推著購物車,在格林發話由他請客的背景下,或真心實意或心不在焉地歡呼著進入了選購商品的人群。
視角回到停留在律所的兩個人,在其他人離開後,阿帕基也很快放開了格瑞絲。他的眼睛帶了些紅血絲,為自己的失態感到抱歉。
格瑞絲抬手整理了一下他的衣領,五官逐漸染上了溫和的神色。她忍不住摸了一把阿帕基的頭發,道:“頭發變長了,這不是也挺帥的嘛。”
出於一身的正義感而投身於警察這個行業的青年在狠狠地摔了一個跟頭後感到了難以言喻的難過,說出放棄的那一刻,他甚至已經做好了格瑞絲會失望的準備——因為少年的自己已經感到了失望。但此時此刻被對方突然誇獎了一下,阿帕基也忍不住嘴角上揚了些許。低落的情緒被打斷,格瑞絲的眼睛明亮又溫和,他稍微感到了一些放鬆。
而後阿帕基迅速感受到了一絲羞愧,她和其他朋友們一同拼了命的將他從地獄帶了出來,他竟然會認為格瑞絲會對自己失望。
“我們先去收拾廚房吧?”阿帕基忍不住開口提議,這種時候他沒辦法繼續盯著格瑞絲看了,他總覺得繼續沉默下去的話自己會失去一些男性尊嚴,比如絕對堅強不會落淚什麼的。
雖然這些心聲如果被格瑞絲聽見的話,她只會掏出麥克風唱出一首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好,我們動手吧。”格瑞絲從沙發上站起身,“我不會做飯呢,還得繼續讓你來主要操作哦。”
阿帕基不動聲色地鬆了口氣,同樣站起了身:“交給我吧。”
格瑞絲將餐具和玻璃杯擺到了律所的會議室——格林設定的這家律所似乎是因為居民用房比商業用房的租金便宜而將地址選在了居民區,會議室正巧就是主臥的位置,頗為寬敞的同時也放了一張足以坐下十個人的圓桌。
行動告一段落,不管阿帕基接下來準備如何生活,格瑞絲都會選擇辭職並和他一起走,當然不光是為了畢業論文,也是為了阿帕基本人的精神狀態能好一些。
兩個小時的時間很快過去,格林低頭看了看錶,對在樓層門口拔了半天腿毛的幫派成員及逃學青少年道:“差不多了,咱們回去吧。”
各類新鮮蔬菜和肉類被裝在塑膠袋裡,又被年輕人們提進了電梯。零食和汽水在少年們的心裡頗有地位,納蘭迦對自己選擇的特殊口味薯片十分期待。
很快眾人提著食材進了律所的大門,格瑞絲正坐在會客室的沙發上用律所的投影儀放映電影,阿帕基從布加拉提手上接過食材,又被格林摟著脖子一起拖進了廚房。“聽福葛說你和格瑞絲在一起的時候負責做飯啊,正巧來給我打下手吧!”
納蘭迦十分驚異:“可是格瑞絲烤的小餅幹特別好吃!”
福葛打斷了納蘭迦的話:“但是她在烤雞的時候會直接讓那隻雞白死了!”
“不要這麼抹黑我的形象啊!”格瑞絲哭笑不得,“布加拉提,把可樂遞給我,我在茶水間找到了冰箱和冰塊。對了,要不要喝酒?我在冰箱裡還翻到了紅酒和黃酒。”
“放過我的珍藏!”格林從廚房裡探出頭來,“你知道黃酒用來做菜有多好吃嗎,你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