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兮寶恍然失神,突地抓住少年的衣襟,從嗓子眼裡發出一聲低笑嗚咽:“癢、癢死了……!”她忍不住將人推拒開,掛著還委屈巴拉的眼淚彎起眉眼,看到燕岐神色沉沉的盯著自己,連忙收住笑。
這才回過神來方才舉止的羞赧,她輕了輕嗓子裝作一臉無畏的樣子逞強表態,低下頭颳了刮手心裡沾染的黏膩血漬。
“你……你受傷了。”裴兮寶指指燕岐的臂彎,連忙從衣襟袖口裡倒騰出個小藥罐,對,就是那治馬駒跛足的。
她鬆了口氣,幸好沒弄丟。
手中一空,藥罐已經被燕岐搶了去,他撩起衣袖,果不其然,臂上有著交錯的刀口還沒止住血,少年極其隨意的塗抹。
顯然,並不想那小姑娘幫忙。
裴兮寶有些緊張侷促,頓覺他厭煩了自己,只好撿了一旁的枯枝丟進火堆。
星火飛濺。
“你就不怕,我對付不了他們?”燕岐眼角餘光瞅著她,漫不經心道。
如果殺不死那些人,那麼今夜,他們兩個都在劫難逃。
“不會,燕岐將來一定能成大事、立大業。”裴兮寶好像有著很奇怪的篤定信念,話到此處戛然而止,冷不丁腦中回想起少年在西地殺戮掙扎的過往。
那時的大街小巷有著駭人聽聞的傳言。
新晉的帝王師像極了那個生人勿進的——
啪,燕岐適時的抓住了裴兮寶的皓腕:“你我今夜沒有回裴府,老太太定知出了事,必會派人來搜山,你最好閉上眼養足精神,若錯過了僕從,還有機會走出去。”
火光映照在裴兮寶臉龐可見驚懼過後的疲乏,可她睜著眼睛卻沒有任何要睡下的意思。
“不困?”燕岐踢了踢薪火。
裴兮寶點點頭又搖搖頭,四下裡的碎石青巖又硬又冷,她雖然睏乏極了可一挨靠著就膈應。
嬌生慣養大小姐,在這種環境下還挑剔的很。
裴兮寶咬著唇指了指燕岐的膝蓋,眯起眼帶著懇求小心翼翼道:“我、我就睡一小會兒,好不好?”
她卑微極了。
燕岐的神色似有些不耐煩,伸手卻不言不語撈過了裴兮寶,少女的長髮落在膝上低低垂下,髮髻上簪著歪歪扭扭的絹絲絨花,原本沖鼻的血腥味被與夜風纏繞的海棠氣息所覆。
燕岐的指尖忍不住順了順她的長髮。
裴兮寶已經滿足安穩的閉上了眼,柔軟臉頰熨帖在燕岐的雙腿,終於有了幾分舒適暖意的喟嘆,嘟囔著嘴睡的迷迷糊糊的——
燕岐,你是不是捨不得我死了。
少年聞言,不置可否的撐著臉頰,裴兮寶的話總帶著古怪。
他只是想起小姑娘方才鼓起勇氣撒開手跳下懸崖的樣子,如果,他只是騙她,是不是也這麼義無反顧的深信不疑。
少年突覺有些心煩意亂。
青巖邊的篝火在晨曦中熄去。
裴兮寶渾身烙得骨頭疼從朦朧中睜開眼時,才發現天光大亮,而自己正枕著又冷又硬的溪巖,身邊沒有了燕岐的影子。
她有那麼一瞬心跳猝停,想也沒想就蹦起身,腿腳因為僵硬蜷縮一陣發麻。
“燕、燕岐——”
叢生的孤寂畏懼叫她起了一陣白毛冷汗,他、他是不是把自己丟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