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的魔鬼似的軍訓,讓安歌的體能超過了當初的極限,在最初的生無可戀的痛苦之後,她發現自己竟然不但是一點一點適應了,並且慢慢從心底裡接受了這種簡單粗暴的訓練方式。
這種發現是她在舞劇《紅色娘子軍》的排練中體會到的。
安歌自己認為她的表演風格一直是優雅和柔和,最多如同精靈般的輕盈活潑,可是《紅色娘子軍》所要表現的是革命,苦難,報仇,階級仇恨。
這種感情她是陌生的,她甚至都無法投入感情。
她聽其他人的議論也是一樣。
“我看我們的劇目還是太少,每次排來排去都是這些。”
“看看人家的舞蹈團體都排練什麼劇,黛玉葬花,梁祝,不管如何有點新意吧,我們呢?總是這幾部……”
安歌聽了只想翻白眼。
廢話!誰叫咱們是部隊文工團。
不排革命樣板戲,難道排男男女女卿卿我我,要死要活,自殺殉情,那麼多光棍兵在下面看著,這是想動搖軍心?
想到“動搖軍心”這四個字,她的腦海裡就浮現出了寧嘉樹那活閻王一般的臉,霸道,冷漠,桀驁不馴的表情。
她突然有所領悟。
吳清華和那些女戰士的身上也是這種氣質,倔強,不肯認命,在那個吃人的社會中,一個不甘心做奴隸的女性,不屈不撓,拼盡全身的力量要去推翻夫權社會,爭取自由,靠雙手改變自己的命運,
這麼一想她豁然開朗,第二天排練的時候,舞姿中蘊含著更多的力量,眼神也變得更加堅定有力。
劉老師看完她的舞蹈,點了點頭,讚許道:“不錯,就是這種感覺,再繼續努力你可以演吳清華了。”
安歌扶著把杆擦汗,莞爾。
沒想到的是能夠讓她頓悟的,居然是寧嘉樹那個活閻王。
……
軍訓,不僅讓安歌頓悟,也讓文工團舞蹈隊員們如同脫胎換骨。
再回練功房,再沒有人叫苦叫累,開肩,開胯,劈叉,壓腿,都變成了小菜一碟。
《紅色娘子軍》和其他舞蹈不同,很多手持大刀,長槍的舞姿,需要付出更多的體力,軍訓給她們打下了體能基礎,使得她們能應付自如。
更讓楊立新意外的是,原本小姑娘們之間那些搗搗戳戳的小伎倆,小動作也了不少,也很少有人跑到他那裡去嘀嘀咕咕地彙報誰誰又在說誰的壞話,誰誰誰又幹什麼了。
楊立新在欣慰的同時又覺得失落,這樣風平浪靜的環境,是不是也少了不少鬥爭的樂趣。
他大院裡遇到了寧嘉樹。
連忙上前遞了一根菸,套近乎。
“欸,你說你都是用的啥方法啊?給我介紹介紹啊,最近這些丫頭們可聽話呢……聽話到我都沒事可做了。”
寧嘉樹用牙齒輕咬著那根菸,要笑不笑地說:“還能有什麼辦法?往死裡整唄,不是有人背後叫我是活閻王嘛。”
楊立新一愣:“誰啊?誰敢這麼叫你?我回去收拾她。”
寧嘉樹眼睛一眯,表情慵懶,嘴角微彎,拍了拍楊立新的肩膀,轉身走了。
楊立新愣在當地,呆呆地他身穿藏藍色軍服的挺拔身影走遠,突然領悟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