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記 (第3/30頁)

早餐時與邵秘書同進食堂,有一人在偏僻的一隅獨據一席者,邵秘書說:那是蘇聯駐重慶的商務副代辦,才從莫斯科來,將往重慶,同樣在等飛機。

食後與邵秘書同到軍部,仍言邵秘書行李過重,尚無回電。

如行李照規定減少,則午後七時即可起飛。不然仍須等待明日。邵秘書仍決定等待。紀念會是明天開幕,反正趕不及,我也反而悠然了。

見報,載希特勒的前任副官肯寧堡談述希特勒的私生活。希與情婦葉娃·布朗同居多年已有一子一女,而公開場所決不讓葉娃出席。但在柏林臨陷落前卻和葉娃結了婚,據說是好在上帝面前說話。大流氓慣講偽道德,古今中外竟找不出一個例外來,倒是有趣的事。但希特勒是否已經見了上帝,那真是隻有上帝知道了。

午後又同邵秘書往新市場,邵秘書的行李已經過重,但他又買了一些東西。我很佩服他的沉著而且徹底,他絲毫也不焦躁,事事都處之泰然,真是值得佩服。我也買了一個花漆小手提包和一個介殼撇針,想拜託商務副代辦為立群帶去。

晚飯後邵秘書約出去兜風,坐上汽車足足兜了一個多鐘頭。

汽車是敞篷的老爺車,不自然的風兜得太久,頭部微微作痛。我勸邵秘書停止,但他似乎還感覺著沒有十分夠味。體力不強,連兜風都不夠格,自己覺得慚愧。

六月十五日

早飯後邵秘書又約我同往新市場,邵秘書又買了一些東西。

歸途在街頭遇陳友仁先生之次公子,能操英語、俄語,均頗純熟。自言將往美國。我起初把他當成外國人去了。

邵秘書往軍部打聽訊息,我一人回寓。無事可做,甚感焦躁。只好與立群寫信,報告了些離昆明以後的情形。不一會兒邵秘書返寓,言今晚七時半即須離此。又算過了一道難關。邵秘書把這訊息告訴了我之後,他一轉身又出去了,他說他還要買些東西。中國領事館有人打電話來,自己的兩耳重聽,聽不清楚對方所說的。我只問明瞭領事館的地址,公園街十八號,我便一人坐了一部人力車去。會到了陳總領事,他告訴我,英國航空公司有電話通知,十九號有飛機,留有空位。我開始不大明瞭這個緣故,但想到一定是丁西林在重慶辦的交涉,所留的空位一定為的是他,並不是為我。我把這個想法陳述了,並說我當晚就要搭乘美國軍用機起飛。把這些話說明了之後,又匆匆忙忙地回寓。我身上只有印度錢一個盧比了,這是坐搭克西車的起碼價錢。我便僱了一部搭克西,兩眼不斷注視著車外的價標器。假使一超過了一個盧比,我就沒有辦法付錢。還沒有趕到旅館,價標器的字在動了,我便趕快叫司機停車。去錢一個盧比,剩下了兩袖清風。

回寓後邵秘書還未回,不一會兒有人送了幾口大皮箱和布囊來,是邵秘書趕著去**的。我替他代收了。邵秘書回來之後,幫著他把行李裝換了一遍,箱籠煥然一新,由重慶裝來的一些帆布口袋和舊皮箱,他便把它們丟了。我感覺著有點可惜。

七時離寓,先到軍部,再轉吉普車至機場。在機場上為行李過重,又小有一些糾葛,但結果是透過了。

上飛機後準九時起飛。這一次的是客機,座位裝置均頗考究。左側雙座,右側單座,中央為通道。有通氣孔,有電燈可自由開閉。我們坐上了第五排的左側的雙座。乘機者仍純屬軍人,也有女兵。

三時在新德里下降用餐,休息約一小時後復起飛。

六月十六日

九時頃到卡拉奇(Ka

achi)。途中所見多系不毛之地,一望砂原,無丘陵可見。河道是泥流。

下機後,在機站上又有警察檢查護照,要費兩道手續,相當麻煩,但比初到加爾各答時已經客氣得多了。檢查完畢之後,取得行李上機站樓上的旅舍。機站甚大,除辦公房屋之外兼營食堂和旅舍。旅舍一室二床,甚整潔。急行沐浴一次。

離渝八天了,在渝的朋友們必以為我已經到了蘇京。參加大會,但誰知我還在這兒上不粘天,下不粘地。

午後三時突然接得通知,將繼續航程,飛赴阿巴旦(Abada

)。飛機將開往開羅,大約因為要經過紅海,在乘機之前,機師將乘客集中於一室,實演救生服的佩帶;同時又有電影加以說明。這是預防飛機在海上出事時的萬一的準備,佩著救生服的人登上救生艇以免於難。

四時四十分起飛,十一時四十分,到達阿巴旦。足足飛了七個鐘頭,因系高飛,頗覺寒冷,但等飛機一下地,頓如入了火獄。落宿於白落庫第三十五號第八室,室中尤熱不可耐。屋頂有電風扇一具,通夜不停。

六月十七日

邵秘書的行李過重又發生問題,在加爾各答的停頓,在阿巴旦又將重演。

阿巴旦在波斯灣的腳底,地屬伊朗。這兒應該是古代巴比倫以來的美索布達米亞平原文明發祥的地方,但目前所見全是一片半沙漠的地帶。機場有溝渠,是人工挖掘的,只有溝渠兩旁有些青草。美國人從別的地方移植了一些椰子樹來,在近處造成了一帶椰子林,但那些樹木都還在方生方死之間。足見在未有溝渠和椰子林之前,完全是不毛之地了。

清早,太陽還未十分上升的時候,也覺得有些涼意。但隨著太陽的上升,空氣增加著灼熱,吹的風好像是在流著火焰。我得到一句類似詩的句子:“六月的火焰流出阿巴旦的黃沙。”想到《西遊記》上唐僧取經,經過火焰山的故事,足見作者對於南方氣候確有經驗,並不是全憑想象。

食堂很大,席面如一次坐滿,可能容納三四百人。兩側壁上有中、蘇、英、美四國領袖的畫像,以國旗為背景,畫著半身。畫者的伎倆並不高明,顯然是出於愛美者之手。斯大林像有點蹊蹺。蘇聯的國徽是鐵槌與鐮刀,像中只畫了鐮刀而無鐵槌,而且相互間的位置頗有鐮刀加頸的形勢。早餐時邵秘書將此幅畫像向我指示,表露不滿,但我早已看出了那裡面的毛病了。畫者或許是出於無心吧。

夜有新月在天,這是在這海角天涯的唯一的相識。

六月十八日

時時思念重慶,鄉愁不能遏止。

我對於重慶本是極端憎恨,覺得世界上再沒有這樣惡劣的地方。悶熱,崎嶇,不乾淨,一切都逼榨著人;但我今天離開了它,卻不免懷著無限的戀慕。我的朋友,我的家,都陷在那兒,那兒就好像我的天國。

昨天的重慶在我還是地獄,

今天的重慶在我卻是天堂。

我的親人們都陷在那個地方,

縱使是熱風如火,熱汗如湯,

我也願意躺在那兒的垃圾堆上。

六月十九日

阿巴旦市街離機場尚遠,可惜未能前往一巡視。機場內有警告牌示,於惡性瘧疾、腸傷寒、迴歸熱之外,有性病的一項。邵秘書告餘雲:當地的性生活極為糜爛。

熱不可耐,在中午以後溫度當在華氏一百二十度以上。口渴,室中無水,要到辦公站或食堂去才能有涼水可喝,但等你走到那兒喝了兩杯回來,已經又不濟事了。自己的身體好像整個變成了沙漠,水灌下去立即乾沒,一珠汗也發洩不出來,這不是沙漠現象嗎?汗,大約是未達到皮面便被蒸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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