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記 (第11/30頁)

今日快晴,傷風漸愈。十時頃伏伊丁斯基博士果如約而至,齊赫文斯基同志同來,約於後日往歷史研究所做報告,我答應了,並求齊同志做翻譯,他也慷慨地答應了。

外文書籍出版部來電話約會,約以午後二時。屆時來二人,一俄國女士,中國話極純熟,一山東同胞,胸上帶有徽章。來訪的目的,主要是想知道外文部的書籍在中國讀者間的反響。這情形我不十分明瞭,我只把帶來的書送了一部分給外文部。

五時頃,莫洛托夫在外交賓館招待外交界,主賓是中國使節團,丁西林和我也在被邀之列。先到大使館,再同行赴會。各國來賓甚多。建築甚為華麗,壁上掛滿名畫。齊同志告訴我,這在帝俄時代原是一位富豪的房子,打牌輸掉過。革命後已收歸國有。彼大使,米參事,羅申武官,伊三克秘書都在。胡濟邦給我介紹了一位導演家,人很高。他說,很願意導演一箇中國戲,要含有哲學意味的。胡濟邦便推薦我的《屈原》。伊秘書說,那很好,我願意擔任翻譯。話就說到這兒為止。

六時頃回寓,有人送了藝術劇院的戲票來,一共三張。說是朱君**的。想來一定是朱慶永,但他本人卻沒有來。到時候了,我們便留下一張在櫃上,各自到劇院去。劇院離旅館不遠,前天朱君約我們遊街時,曾經給我們指示過。我們到了劇院附近,院外簇擁著不少的人,一位中年婦人,看見我們手裡拿著戲票,以為我們是賣飛票的,便向我們買票。

走進門時,又有工人模樣的人也要搶買我們手裡的戲票。進門後走錯了路,走進吃食店裡去了,遇著一位紅軍軍官,他也向我們買飛票。結果還是這位軍官把路向給我們指示明白了,我們才得走進戲場。場面並不大,只有池子,沒有樓廂,怕只能坐六百人左右。這是以演出契訶夫的劇本而著名的劇場,幕上有海鷗的徽記。所表演的是農奴解放時代的故事,鬧劇的性質很濃厚,我們只看了三幕,沒有看完。

在第一幕閉幕的時候,蘇太太也來了。她大約是在旅館裡探聽到了我們的去向。談劇情,在她也不甚了了。我們把剛才遇著三次買飛票的情形告訴她,她說:我們蘇聯人是極喜歡看戲的,莫斯科的劇場儘管多,但依然不夠分配。有的人想看戲而沒有票,有的人有票或許不能看,所以便有這買飛票的現象。

我真是很愛慕這樣的國民,他們真正瞭解對於人生必要的娛樂。這自然也是物質條件使他們這樣的,他們的生活有保障,工作有保障,做了好多工便有好多報酬,醫療助產是官費,用不著有了今天愁明天,得到甘肅望西蜀。他們所得到的報酬自然便會要求正當的享受了。葛天氏之民歟?無懷氏之民歟?這是古人的烏托邦式的想象,而在蘇聯則是現實。

七月四日

晨起準備明天的報告,《戰時中國的歷史研究》,十二時頃完成。

午後胡濟邦來訪,將延安版《屈原》借去。同時邀約外出,丁西林同她出去了,我因為想約齊同志來商量報告的翻譯,沒有同去。

有人來電話,接話時知是李立三。約以七時來寓一晤。接著又是電話,這回是蘇太太。耳聾,聽話很不方便,聽出是凱緬諾夫先生約談,但總聽不出是什麼時候。蘇太太說,她要來,我便只好等待。

蘇太太來了,約談是六時。但已經五點半鐘了,只好留下字條,請立三在九時再來。同時請蘇太太和齊同志通電話,告以報告已經寫好,隨時請來商量。

赴對外文化協會,與凱緬諾夫會長談約一小時,商量我在蘇聯參觀的步驟,允為訂一個月的計劃。丁西林主要的是看自然科學方面,和我便不能不暫時分開了。丁西林依然是科學院的客,我便改為對外文化協會的客了。

九點前一刻,齊同志來,我把報告稿交給了他。他走了。不一會兒立三也來了,十八年不見,他比從前消瘦了好些。他說我的相貌一點也沒有變,這應該是不可能的事。立三在蘇聯已經十五年了,已娶妻生一女,女已二歲。他在外文書籍出版部做工作,《俄羅斯人物》和《考驗》都是他所翻譯的。他很思念國內的朋友,差不多的舊友,他都殷殷地問到了。

我們同到高爾基大街去散步。他指著一座大廈給我看,他說:“這是以前的第三國際招待所,現在改作別用了。恩來來時,是住過的。那時候,這條大街,還沒有好多大的建築,現在是大廈凌雲,鱗次櫛比了。”的確,為了放寬街面,有的高樓大廈正整個往後移,而同時又在向空中發展。這是原來的基礎好,改造起來也比較容易。

立三住在郊外,坐地下車約四十分鐘。我們步到普希金廣場又折回,在轉向旅館的街角上握別了。

七月五日

讀葛洛斯曼的《生命》畢,寫一小隊紅軍潛伏炭坑與德寇作戰,備極艱苦,終得脫險的故事。要這樣才可以算得是真正的“地下軍”。齊同志本約十時至十一時頃來寓商討報告的翻譯,十一時將近,胡濟邦來,催去訪問亞佈雷丁。亞佈雷丁是作家協會的秘書,胡濟邦已經用電話同他約定了,說我十一時將往拜訪。這使我有點為難。萬一齊同志來了怎麼辦呢?據說,作家協會很近,亞佈雷丁在那邊等,我也就只好先去訪問了。恰巧,在橫過高爾基大街的時候,在街頭和齊同志對碰著了。約好在一點鐘的時候再來。亞佈雷丁年近六十,見面時表示熱烈的歡迎。往年我們曾經透過信,我送過他一小條四川出產的竹絲簾(毋寧改稱為綾),他說,他的夫人(哲學教授)甚為珍重。辦公室很窄,壁上有巴比塞、蕭伯納等作家的相。亞佈雷丁也要我的相片。我請他向塔斯社要,幾天前塔斯社曾有記者到我寓裡照過相的。

作家協會有《文學報》,是週刊,他要我發表談話,作為對於蘇聯人民和作家的致意。電話中約好了艾德林翻譯。明日午前十時再在作家協會會面。

與齊同志商討譯稿,直至三時半始完畢。齊同志字斟句酌地十分認真,有些地方我勸他馬虎一點,然而他決不馬虎。這工作態度使我欽佩。中國話和中國文太不嚴密精確,翻譯成外國文字是一件相當吃力的事。齊同志在百忙中幫我這樣大的忙,我的感激是無言可以表達的。他在中國的時間並不久,而他的中國話的發音和了解都非常正確,進步之速足以驚人。這除他有聰明的稟賦之外,工作態度的不苟且,應該是使他成功的重大原因。

齊同志把譯稿弄完之後,回去吃飯去了,我也下樓進食堂用膳。等了一個鐘頭,餐事不見送來,後來才知道丁西林先進食堂時,送出的是兩人份,我的一份已經沒有了。講演的時間快到了,又只好回到房裡。

四時四十分頃齊同志又來,同往歷史研究所。那是在一座大廈的二樓上,在一間會議室中由伏伊丁斯基博士主席。伏博士先把研究所的業績簡單地陳述了一遍,關於東方的歷史主要的是研究近代史。太平天國的運動、辛亥革命、太平洋問題等,是各位研究員的中心問題。接著便是我的報告。我主要的說到抗戰以來的歷史研究,通史的醞釀,古代社會的爭辯,歷代農民革命運動的關心,封建制長期停滯的探源。我說得很簡單,但包括的範圍相當廣泛。我讀我的原稿,齊先生讀他的譯稿。聽講者將近四十人,似乎都還感覺興趣。文化協會的東方部長慄文松先生和蘇太太也在聽講。講完之後,慄文松告訴我,希望把這同一報告,在文化協會再做一次,日期和時間決定後通知。我自然樂意接受了。

七月六日

今日快晴。九時過胡濟邦來,同往作家協會,與艾德林談話。

歸寓已十二時,蘇太太在寓等待,當即同往參觀列寧博物館。說明者為一女士,甚為懇切周到。但須經翻譯始能通曉,頗費時間,只看了樓下一層,改日再往參觀樓上。

晚,外文出版部約往談話。我把戰時的文藝活動報告了一番。聽講者半系中國人,但除立三外,無一相識。

七月七日

晨起草就《戰時中國的文藝活動》。日前與凱緬諾夫會長談話時,曾提及要我在對外文化協會對蘇聯文藝界做一次報告,日期隨後通知,不得不早做準備。

十一時頃蘇太太來,說有好訊息,對外文化協會招待我去遊伏爾加莫斯科運河。不一會兒康屈拉雪夫同志來,同乘吉普車,經由高爾基路、列寧格勒大道,到達運河碼頭。同遊者為英國康特伯裡主教約翰孫博士(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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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他的一位助手戴先生,另一位參加科學院紀念會的伊朗學者。主教身材很高,臉呈紅銅色,頭禿,僅後腦勺上蓄有半月形的銀絲鬈髮,年齡當在七十以上。身上穿的是羽緞緇衣和紮腳褲,頸上帶著一個十字章。他是有名的“紅色主教”,對蘇聯極表同情,是英蘇文化協會和援蘇委員會的副主席。他到莫斯科沒有兩天。

運河不很寬,怕不足三十公尺。河岸很整齊,時有森林蓊鬱,映帶著一些精巧的農家木屋,渾如圖畫。河水呈淡茶色,沿途兩岸都有不少的人游泳。浴著太陽光的兒童們每每向著我們的汽艇歡呼。汽艇甚開朗,在兩旁宏大的玻窗下邊各有相對的座位,夾著固定在窗下的一個小茶几。帶有不少的飲料和食品,對著晴光碧岸,喝著香檳葡萄,誠然是稱心樂事。

艇行可兩小時,到達了一處水道分叉的地方,汽艇停泊了。但不能靠岸,跳板也不能及岸,幸好有一位中年人在近側駕著一隻小艇在釣魚,靠他來接應,把我渡上岸去了。

大家上岸都解衣入水,連那七十多歲的老主教,他也精**裸地跳進水裡游泳了起來。我因為傷風還沒有十分痊癒,躊躇著沒有下水。釣者看我在岸上徘徊,他用德國話和我攀談。他問我,為什麼不下水?我只說我沒有帶浴衣。他說,那成什麼問題!你看那位老英國紳士不是裸體嗎?我受了他的鼓勵,也就解衣入水,來回游泳了一會兒。

伊朗的代表,在岸上把手錶掉了。四處找尋不得,被一位船上的女水手發覺,掉在靠岸的水裡。她腳上穿著長筒皮鞋,很矯健地跨進水去,拾了起來。——連手錶都高興下河洗澡啦!有一位用英國話這樣說,大家都發出了一陣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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