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時辰前。
呂府東際宅院內,一棵巨大的梧桐樹通體閃爍的瑩白色柔光,日暮西斜,徜徉群山萬壑的落日餘暉最終停滯於繁茂的林冠上,梧桐東面有無數螢火飄飛,向著夕陽的西面蘊涵世間玉者溫良秀斂。
樹陰下蒲臺上坐著一人,閉目謐神。
靜修的人滿頭大汗,身軀微微顫抖。
一陣朔風颳過,衣袍獵獵,白衣男子猝然開眼,視野中有一束寒芒襲來。
“雕蟲小技。”白衣男子冷哼一聲,雙掌朝蒲臺一拍,雙腿未分開依舊盤曲著,身影卻拔地而起。
“哦,是嗎?”朝北面南大步奔來的握槍男子猛地將槍頭遞出,紮了個空,年輕公子身影早已不見。
“你的槍不夠快。”白衣男子騰起的高度直接觸及最末端的梧桐枝條,他借眼角餘光瞟了一眼,反手搭在平滑的樹枝上,鞋底頂著外像粗糙的玉脂樹幹。
“那麼我不在留手?”握槍男子身穿尋常武袍,長相也並不起眼,唯獨握槍後氣勢陡翻。
“請閣下賜教。”白衣男子面色無畏迎面撲下,豎掌如斧。
“嘭。”白衣男子一掌掀飛長約一尺的虎頭槍尖,落地之時再度轉身順著氣勁一腳踹向偷襲之人。
“居然還有還擊的餘力,的確不容小覷。”那被劈開的虎頭槍被武袍男子一股蠻力拉回,將長槍木杵壓斜將飛來一腳擋了回去。
“近日來我虎頭槍大有突破便拿你來練練手!”手持虎頭槍的男子一臉不恭,一腳踩在磚石上吱吱作響,一腳跨出一丈七頃刻逼近富貴面相的瘦高男子。
“正好我借勢突破武道境界,讓你淪為我武道修行的墊腳石!”一身雪白的公子哥抬腿躍起,儼如蒼鷹沖天。
武袍男子橫槍一掃,雖無氣罡,卻是凌厲至極,白衣公子原本欲以掌去硬撼,旋即意識到不對,化掌為拳直接打上去,火花四濺,那虎頭槍似乎沒有一絲動搖,一轉鋒芒直勾勾斬向他咽喉,肩披白氅的公子哥亟亟後退上身後傾,寬大的氅袍被割斷纓繩被一腳踩在地上。
“怎麼膽怯了,那可不行,我還沒有練夠!”握槍男子沒等白衣公子反應過來,一舉竄至高空,雙手持住槍桿尾端,肌肉鼓漲為一塊塊,那虎頭槍被巨大的膂力甩成半月狀,黑虎咆哮的槍頭剎那砸在石板上,白衣公子若是在停留一瞬,勢必如那堅硬磐石一般崩碎肢離。
“罷了,罷了,我實在敵不過你這蠻夫,我輸了,我輸了。”白衣公子數步踉蹌險些摔倒,大喘一口氣息,髮絲繚亂,顯然方才在招石破天驚的虎頭砸地迸射而起的氣勁波及到了他。
“哎,我還以為你小子現在很能打呢,搞了半天還是花架子。”握槍男子聽聞那一身富貴氣的公子開口讚譽表示很滿意,一把將虎頭槍扛在肩頭,露出一臉笑意。
“你出關了?槍法大成?武道七境了?”白衣公子收緊了狼狽神色,恢復了表情。
“比七境還要高一丟丟,七境大成!”
“怪不得,我連你身都接近不了,人比人氣死人啊,你真是個妖怪,百年難遇的習武妖怪。”
“在說我妖怪,我可要用槍戳你了!在你身上戳無數個窟窿!”提槍男子長著一張肉墩墩的圓臉,看其五官稚嫩可知歲數不大甚至成年否都是問題,這提槍之人明顯就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只是長的太過著急比尋常人多了分魁梧罷了,給人造成極大的錯覺。
“好好好,不說我們囦兒不是妖怪,是天才,是神童,是奇才!這下心裡高興了吧!”
“這還差不多!”提槍少年一屁股坐在廂房外臺階上,揚起袖子拍了拍了身旁位置。
“才回來沒多久便又要離開?”白衣男子也不顧地上有無泥屑,陪著少年一同坐下。
“要走!馬上就要走!這回我來找你便是為了最後見呂少爺您一面,以後不知道還能不能回陽州了,我都還沒玩夠呢,好多漂亮姐姐都還沒摸到呢!”說著說著少年突然哽咽起來,抬起肉乎乎的大手抹乾眼淚,他知道那富貴公子不喜歡看別人哭,須臾揚起頭破涕為笑。
“這本書是我師傅讓我交給你的,你要記得好生看看啊!不然以後武道修為太低,遊走江湖技遜一籌被人輕鬆打死了,我該怎麼辦,那時候我該找誰報仇吶!”少年在懷中胡亂搗鼓一番,扯出一本章頁不多的老舊黃皮書籍塞在白衣公子手裡。
天空中飄來一聲咳嗽聲,少年面色很難堪,依依不捨的站立起來。
“我就要走了,以後要是我當大將軍了我一定會回來找你的!”少年大步跑到門前朝他迅速搖了搖手倏地消失在他視野中。
“你……”白衣公子剛剛抬起手,又無力放下,目光有些不捨。
“太陽要下山了。”白衣公子在臺階坐了許久後,嘆息一聲,朝梧桐樹緩緩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