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雲煙。
她仍然清楚地記得,那年深秋揚州發生的事。
伯爵夫人帶兩位小姐去綢緞莊買衣裳,晚箏穿淡粉襖裙,梳時下盛行的雙螺髻,髻間還簪著朵金珠蕊海棠絹花;
而謝錦詞卻頂著兩個光禿禿的花苞頭,衣著單薄樸素。
她像謝晚箏的丫鬟——
準確來說,她父母意外去世後,她在府裡的地位甚至連丫鬟都不如。
伯爵夫人領晚箏進綢緞莊後,很快就從後門離開,只留謝錦詞呆呆站在長街上,一直等到天黑。
她桂嬤嬤就躲在附近的巷子裡,親手把三百兩銀票交給人牙子,眼睜睜看著謝錦詞被擼走。
馬車一路顛簸向南,她知道,謝錦詞被賣去了臨安,不會再有回揚州的可能。
沒過幾年,上京大司馬府突然來信揚州,說要接外孫女兒回家團聚,平軒伯爵府一片慌亂不知如何是好時,是她給伯爵夫人出的主意,送晚箏去上京,打發走府中知情的老人,以此瞞天過海。
就這樣,她和晚箏在上京享了多年富貴,直到大司馬府垮臺。
她痴痴走出應昌街,下意識往尚書府的方向走。
嘗過甜頭,她已經不能再過從前的苦日子。
而揚州她也不能回,如果伯爵夫人知道晚箏嫁給了一個不算男人的男人,她桂嬤嬤能有好日子過?
反正晚箏成了沈瑞的媳婦,她這當乳孃的依舊能夠依附尚書府,過富貴生活……
瑾王府。
寢屋裡,謝錦詞當窗刺繡。
她要給沈長風縫製一件新襯袍,袖口和領口打算用銀線刺繡紫陽花團紋,繡好了一定非常好看。
梨白進來:“娘娘,扶歸那邊傳來訊息,說桂嬤嬤離開應昌街後,就直奔尚書府。”
“尚書府不會接納她的。”
謝錦詞認真地低著頭,嗓音溫軟。
她都能想象出趙氏發現娶的媳婦是謝晚箏後,會怎樣暴怒。
趙氏連謝晚箏都不想接受,又怎麼會接受桂嬤嬤?
只等著她們狗咬狗,她坐看好戲就是。
少女慢悠悠地穿針引線。
梨白笑道:“娘娘神機妙算,尚書府的確把桂嬤嬤趕了出去。謝晚箏知道自己沒有退路了,在尚書府和趙氏撕架,仗著自己是明媒正娶嫁過來的,死活不肯離開。尚書府娶了謝晚箏這樣的媳婦,今後有的熱鬧了呢。”
謝錦詞:“熱鬧不了多久的。趙氏那樣愛面子,不會容忍親孫子娶謝晚箏。等著吧,無論是謝晚箏還是桂嬤嬤,都活不過這個正月。欠我的債,她們也該還了。”
少女的聲音仍舊甜軟,彷彿不諳世事的稚童。
冬陽靜謐。
耳畔忽然傳來敲窗聲。
謝錦詞偏頭望去,窗欞被推開,沈長風練完刀,臉上還掛著細汗,正趴在窗臺上。
一根黑金絲帶束起全部發絲,他挑著桃花眼,笑起來時格外邪肆性感,“做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