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黎遞上一方小盒子,眸中閃爍著得逞的極喜,“來,印泥在這裡……”
臘月寒冬夜,萬籟歸於寂靜。
霜草凋零的偏僻院落裡,身披繡銀鶴望蘭大氅的少年屈膝坐在長廊的扶欄上,一雙桃花眼邃黯如淵,落在牆角的梅樹之上。
漆黑嶙峋的枝幹無聲蜿蜒,淡色花苞錯落有致地立在枝頭,傲然孑立。
輕細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少年耳力極佳,聽出了那步伐裡包含著的沉重與隱忍。
他微微側目,冰鑿玉砌的臉容豔絕無雙。
“天寒地凍的,妹妹這是打哪兒回來?”
他看著那抹小小的身影緩慢走近,羽玉眉挑了挑,懶洋洋開口。
謝錦詞目不斜視,彷彿沒聽見他說話一般,徑自從他身側走過。
“耳朵掉在外面了?”
少年伸出長腿,虛橫在半空,阻攔住小姑娘的去路。
謝錦詞淡淡看了他一眼,面色沉靜如水。
不似往日般抬眸甜甜地翹起嘴角,也不是蹙眉撇嘴不服氣地鼓著腮幫子。
面前的小姑娘,好像失掉了所有色彩,澄澈鹿眼清亮如舊,卻少了那份獨有的天真稚氣,不再鮮活。
沈長風眼底一黯,沉聲道:“怎麼回事?”
謝錦詞艱難地抬起手,推開少年攔路的腿,聲音沙啞得厲害:“無事。我有些累,先去歇息了。”
手臂猝然被抓住,力道不大,卻叫她疼得臉頰泛白,額上生出豆大冷汗,狠狠咬著下唇,才堪堪忍住沒有叫出聲來。
“怎麼?很疼?”
沈長風眯起桃花眼,生硬地將她拉扯到自己跟前,另一隻手極快地捲起她的袖子。
昏暗長廊上,八角風燈發出微弱的光芒。
小姑娘白嫩的肌膚映襯其下,掐痕淤青遍佈如蟻,難計其數。
少年低低罵了聲“操”,一把攬住她的腰,將人抱到扶欄上安置好,自己則蹲下身,利索地撩高她的褲腿。
兩條小腿與胳膊一樣,傷痕累累,簡直沒有一塊好皮肉。
“身上也全是嗎?”
少年的指腹劃過那些觸目驚心的紅痕,暗色眸底一片陰鷙。
謝錦詞輕輕拂開他的手,平聲安慰道:“小哥哥,我真的沒事。”
沈長風抬頭,對上一雙毫無生趣的眼,心裡沒由來地生出一股躁意。
他猛地握住小姑娘的腳踝,用力往下一拽。
耳畔聽得一聲細弱驚呼,他長臂一攬,穩穩地將人接到懷中,按住那顆試圖亂動的小腦袋,兇狠道:
“誰教你這樣的?受傷了也不知道吭一聲!謝錦詞,你長能耐了是不是?!”
陡然聽見自己的名字從他口中說出,謝錦詞不由微微一怔,眼眶迅速染上一層薄紅。
她曾在傅聽寒面前說漏過嘴,小哥哥會知道她的名字,算不得稀奇事。
可,築建在內心深處那堵冰冷的牆,分明已開始崩塌瓦解。
腦中轟隆一片。
她窩在少年懷裡,嗅著熟悉的溫潤冷香,鼻尖酸澀,眼淚毫無徵兆就掉了下來。
她摟住少年的脖子,放肆發洩出喉間的壓抑,哽聲道:“小哥哥,我疼,我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