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惟安坐上馬上,飲上一口酒,油紙傘上都沾了水,他倒是很知道照顧老人家,獨自淋雨,將傘擺在魏正絕的手中,魏正絕睡熟了,手中的油紙傘便一直搖搖晃晃的握在他手裡,也不會落到地上。
還真別說,這天的雨真是冷的出奇,李惟安的衣裳溼了,雨淋透了衣裳,還流到他的脖頸,風一吹,冷嗖嗖的,讓人還覺得是入了冬,就要冒雪花下來。
長街無人,亭上倒是有一對男女坐著打趣,風雨皆讓亭子遮擋,見到一個模樣俊美至極的少年路過,也瞧過來。
雲州的黑馬高大威武,李惟安坐在上面就顯得更是柔弱了,他看眼水中,水中有幾尾不大的游魚來回穿梭,也能瞧見許多浮在水上的青藻上,有跳動的水中蟲,也看不出是什麼,雨點落在上面,濺起一點水痕。
風起雲湧,一片紅雲從牆邊吹過來,赤紅雨下,幾個守城的京兵坐著聊天,有人瞧見了,驚訝的指著半空中。
一個老人踏空而來,一身青白衣,白髮蒼蒼,負著一柄劍和一支長木盒,宛若是個下界神仙,有人瞧見了,連忙奏報給了守城將軍。
老人踏空越過了汴京城十丈高的城牆,渾身都燃著一股真氣,雨點打下來,落到邊角便蒸騰開了,瞧上去,更像是個老神仙。
老人不驕不躁,緩緩而來,每一步走過,地面的磚石上都會沉下去一大塊腳印。
分明下山時還是怒不可遏,陸未生自己都沒想到到了汴京城中,此刻他已然不再那麼生氣,反而是緩緩走著。
到了他這般境界,一怒之下,許多東西都會改變,而他能改變因果,因果也會影響著他自己的思緒。
當年他下山時,一身俠骨,縱然是悽風苦雨,他也只是淡淡一笑。
如今的他,境界更高,許多事不再想的如此隨意。
那個人終究是大宋皇帝,他再不屑趙家小子,也不會殺了他。
有人匆匆過關,和皇城司稟報,皇城司匆匆忙忙調人入皇城內稟告。皇帝正與殿長欽、李純二人談論邊疆戰事,外頭下起了雨,便在雨夜中落子下棋。
殿前司齊尚謙弓著腰走進來,手上還拿著一紙黃頁,湊到殿長欽身側小聲說了幾句,殿長欽面具下的神情一變,眉頭微微皺起,只是一閃身便不見了蹤影,與皇帝下棋的李純瞥了一眼殿長欽餘下的殘影,冷哼一聲,起身和皇帝施禮,皇帝一愣,只見李純也是化作一道紅色身形,飛出殿外,整個殿中,除了皇帝與張茂則,只是剩下方才進殿的齊尚謙。
“出了何事?”皇帝問。
“稟陛下,青雲山上的大人物,下山來了。”齊尚謙道。
殿長欽先到一步,在拱門下駐足,殿外的皇城司早已集結在一處,雨下得大,吹著狂風,皇城司們鐵鎧下的錦衣被風帶著獵獵作響。
鋼刀握著,也有些餘熱。
李純也到了,這位大人還是第一回出現手上抓著兵刃的樣子,許多皇城司的人側目,大統領李純,出門從來身上不帶兵刃,一身大紅官袍也不知道是不是有的換,便是他的便裝也是一身紅衣。
“來者,可是青雲山凌天門門主,陸未生陸前輩。”李純說道,中氣十足,前面老人根本沒走近,老人走的極慢,沐在雨中緩行。
陸未生抬起頭,他不再如青年時那般高大了,身形也佝僂了些,一身青白衣裳依舊是青雲山的文飾,緩緩伸出手來。
李純見老人不說話,先他一步,拔出了手中的刀,唐時的陌刀,截了一半,由名匠重新鍛造,在他手上,也如同是一件削鐵如泥的神兵利器。
人是肯定不會有錯的,皇城司的人,禁軍的人,殿前司,朝中大臣和大人物們,皆有在青雲山腳下設下暗哨,也有些暗哨直接入了外門,多年之久,陸未生的模樣也作畫無數傳回京中。
若是往日,陸未生上門,是敵是友定然是尚不清楚,可到了如今這般地步,皇帝下手截殺青雲山弟子,還是陸未生座下的八弟子何逍,是敵是友,如今可是清晰得很。
殿長欽站在拱門處,和李純一道站在一處靜靜地等待老人回應,然而老人只是一步一步的走過來,皇城司的人已經有兩隊人彎弓搭箭,箭指著陸未生,只需要殿長欽一個手勢,便會有千萬支箭飛過去,將街上的人射成刺蝟。
雨聲愈來愈大,隱隱約約還有駿馬奔蹄的聲響,震耳欲聾,汴京城那麼大,許多人躲在被窩裡都感覺到宅中的地基在顫抖個不停。
八馬一列,猶如洪流般,無數的騎兵從皇街的兩側湧出來,騎手們手持鐵槍,這種拋槍一丟出便能貫穿磚牆,戰場上,騎士們駕馭馬匹,藉著馬力,只要是射中了,一支槍往往能洞穿二三個人。
只是老人依舊自顧自的走近了,背後的赤劍緩緩出鞘,真氣附著上去,露出一道血色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