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情況嚴重嗎?”
“明知故問!”周正群陰沉著臉,他的情緒很不好,說完,大約覺得不妥,又道:“車讓堵了,你說嚴重不嚴重?”
黎江北沒再接話,他的心情比周正群好不到哪裡去,這些年,黎江北經歷過不少攔車堵車的事,自己下基層調研時也被圍堵過。這種現象令他心痛,明明有些事應該在正常渠道內解決,但又解決不了。久而久之,便助長了一種風氣,好像只有鬧,只有不停地上訪,才能引起高層重視。
車子走走停停,又是半小時後,終於到達事發現場。黎江北走下車,就見有數百名學生圍堵在高速路上,兩條鮮紅的條幅刺痛了他的眼睛。一條是:請還給我們受教育的權力!另一條是:剷除幕後腐敗,淨化高校環境!
身著校服的學生們分成四組,三組分坐在公路三個出口處,隔斷了高速路跟市區的連線。另一組站在領導們四周,正在跟馮培明他們激烈爭辯著。黎江北往前擠了擠,沒在爭論的學生當中看見那個身材單薄眉目清爽的男孩子,圍住馮培明的,是幾個看上去脾氣暴躁的學生。每個人手裡都拿著材料,說的話十分過激。馮培明在學生們的唇槍舌戰下,越來越沒了詞兒。
黎江北也沒看到秘書長舒伯楊,奇怪,他怎麼不在馮培明身邊?
目光一轉,黎江北看見了不遠處站在車下的調研組成員,周正群正跟他們打招呼。黎江北吃了一驚,裡面怎麼有盛安仍的影子?
難道是他帶隊?不是說這次帶隊下來的是全國政協文教衛體委員會副主任嗎,怎麼升格成了副秘書長?
現場一片混亂,似乎沒有人注意到他的到來,周正群這時也顧不上他了。黎江北迴過身,四下尋找舒伯楊,一輛黑色奧迪前,劉教授一把拽住了他:“黎教授,你怎麼也來了?”
“我正好路過這兒。”黎江北不知該怎麼回答劉教授,笨拙地撒了個謊。
劉教授不在乎他撒不撒謊,激動地說:“黎教授,你沒看到吧,學生們像游擊隊一樣,提前埋伏在公路四周,等我們的車子到跟前,嘩地衝出來,就把車隊包圍了。”他的聲音帶著難得的誇張,雙手舞動,想把場面渲染得更熱烈些。
黎江北沒心情聽他說下去,應付地嗯了一聲,往前走。劉教授追了上來:“黎教授,我認為學生們講得有道理,教育廳出爾反爾,這事不對嘛。還有,商學院這樣做也太過分了,怎麼能把教學樓收回去呢?”
不見黎江北應聲,劉教授不甘心地又說:“我剛才聽了培明主席的答覆,有兩點他說得不切實際。第一,招生是省教委和國家教育部都批准了的,怎麼能說是長江大學擅自招生?還有,他說是長江大學違約,這事你比我瞭解,我覺得他有袒護商學院的意思。”
黎江北一言不發,他想盡快擺脫劉教授,劉教授卻跟定了他,非要跟他探討:“黎教授,我們得有個思想準備,高校問題可不光是長江大學這一件事,還有我們學校亂評職稱、亂提教授的事,有人找印刷廠印本書,就能當做專著升為教授。博士點的設立就更不合理……”
黎江北終於看見,舒伯楊在公路下面一片綠蔭下,正在跟誰通電話。他緊走幾步,想追過去。劉教授在後面喊:“黎教授,我還有話沒講完呢。”
好不容易擺脫劉教授,剛越過欄杆,黎江北就被一個聲音喊住了。
“黎教授——”
說話的是個年輕女孩,黎江北迴過身,就見一雙亮晶晶的眸子望著他。
“你是……陸玉?”
“是我。”陸玉甜甜一笑,“謝謝黎教授,還能認出我。”
“今天到底怎麼回事?”他相信,陸玉應該知道內情。
“我們也是迫於無奈,學校停課已兩個月,我們的問題一直沒有人管。”
“教育廳不是正在處理嗎?”
“那也叫處理?”陸玉冷冷一笑,這種笑浮現在陸玉臉上,很可怕,黎江北心裡一緊。
“誰都在調查,誰也不給結論,到底要我們等多久?”
“陸玉你先別激動,你告訴我,今天這事兒誰挑的頭?張朝陽呢,他怎麼不見?”
“他被警察帶走了。”
“什麼?”
黎江北不知道,就在他跟周正群趕來前20分鐘,一輛警車帶走了張朝陽等幾個人,理由是他們圍攻了中央領導,張朝陽出言不遜,甚至講了反動話語。舒伯楊現在打電話就是為這件事。
“現在這兒誰負責?”黎江北相信,這事一定是學生自發組織的,依他對吳瀟瀟的瞭解,她不會主張學生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