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芽轉頭對海氏道:“娘,你和姐先出去,我和爹有話要說。”
海氏憂心忡忡的出了屋子,不敢走得遠了,離得遠遠的張望著正房的方向,怕蘭芽懷疑,手裡拿家活計,有一搭沒一搭的做著,臉上不自然的表情,可以看出,她是多麼擔心於三光與蘭芽之間,再如前幾次一樣,弄得不歡而散。
蘭芽皺著眉看著仍我行我素立於於三光身後的紅杏道:“你不是下人嗎?不聽小姐的話,出去!”
嚴厲的話說得紅杏眼淚又在眼圈裡打轉,似受了委屈似的飛奔出去。
蘭芽又轉過頭來對鷺兒道:“你出去守著門窗,別讓不開眼的人聽了去。”
鷺兒答應了一聲,立即守在門窗前,不讓任何人靠近。
於三光坐在炕上,心裡有些打杵忐忑,面色卻裝做肅然道:“蘭芽,咱家越來越有錢了,富貴人家的規矩是得立了。”
蘭芽搖了搖頭道:“爹,你立你的規矩,我不會干涉,我和你想談的也不是這件事,而是你和周家到王家談判的事情。”
於三光臉上泛了一絲狼狽,隨即怒道:“方子是咱家的,加上一個周家有何不妥?王家不同意也得同意。咱家上樑這麼大的事,連面兒都不露,讓你爹成了全村的笑話。”
蘭芽皺了皺眉頭,儘量壓抑著噴薄而出的怒火,淡然道:“爹,你知道去年王家澱粉方子被洩一事吧?”
於三光點了點頭。
蘭芽冷哼道:“爹,你知道洩露澱粉方子的人後來怎麼樣了?聽說被查出的第二天,就被劫匪殺了,身上被砍了十九刀,刀刀不走空,刀刀中要害,死得不能再死。”
於三光的額頭不由得滲出了汗來。
蘭芽接著說道:“爹,咱家與王家簽了保密協議,若是洩給周家,下場不會比那人好多少。”
於三光喃喃道:“王家也不能目無王法吧,你大姑夫和鎮驛丞的關係好著呢。”
蘭芽再次被於三光的腦袋所打敗,冷笑一聲道:“爹,在你眼裡, 鎮驛丞是了不得的大官了?你記不記得去年皇帝來祭天時,王安世請我大姐去做菜,我從王安康手裡要了兩壇待客的酒,連封都沒有起,被我直接埋在了柿子樹下?”
於三光點了點頭。
蘭芽接著說道:“杮子樹下埋的不是女兒紅、將軍醉等尋常的酒,而是一品醴香醇,王安世在王家府邸接待的不是吳驛丞,不是縣太爺,更不是知府大人,而是當今的聖上。”
於三光登時攤在了炕上,身子綿軟,一動不能動。
蘭芽接著說道:“王家,若是沒有強硬的靠山,又怎敢和沈家明目張膽的搶生意?要知道,這沈家可是北蕭王妃的孃家,換作他人,早就被吃得骨頭不剩,我們,有幾個命去招惹這樣的人家?”
於三光的汗水已經浸溼了整個長袍,溼嗒嗒黏在身上,好生難受。
蘭芽神情一緩道:“這件事我已經和王安世談完了,他不會再追究於家的引見之過,不過,香腸方子白白送給他了,以後也不能透露與他人了。”
於三光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的屋裡,只是傻傻的看著房梁,自己彷彿在閻王殿裡走了一遭,渾身再也積聚不出一絲一毫的力氣了。
又過了三日,全家收拾停當便齊聚到大房來。
這一天是於大光納劉寡婦為妾的日子。
劉寡婦是個沒挑的,孃家也沒來什麼親人,只著桃紅色的嫁衣,抬著三抬的嫁妝就從隔壁搬到了大房的新宅子。
劉秀秀是一個怯懦的小姑娘,十三四歲的模樣,低眉順目,屏氣凝神,說話也從來不大聲,就好似自己說話聲音大了會嚇到別人般,眼睛也總是看著地面。
大栓早就將秀秀看做了自己的媳婦,本來歡脫的性子,一轉眼變得木呆呆的,不錯眼睛的瞅著自己的“媳婦”。
這是分家以後最全的一次相聚,不僅於蘭月和成三郎來了,就連於採荷也大著肚子、一臉傲嬌的出現在老宅。
周友才忙著周家莊子裡的事,沒有親自來,還是派了兩個丫環守在身側,生怕於採荷肚子裡的孩子有任何閃失。
見到蘭芽,於採荷鼻孔裡哼了一口氣,臉孔朝天的進了主屋,馬伕隨即從轎子上搬下一隻紅木太師椅,放在了最穩、最平的地中央,採荷這才被丫鬟扶著手臂和腰,穩穩的坐在了椅子裡。
這姿勢和這神情,讓蘭芽不由得想起了印象中做威做福的皇太后和老佛爺。
蘭芽撇了撇嘴,離於採荷遠遠的,生怕再次被碰了瓷。
她想安心,有些人卻不想讓她安心,採荷指了指身側的茶盞,對蘭芽道:“蘭芽,去,給我換碗熱茶來。”
蘭芽皺著眉頭沒有動,身側的鷺兒忙擋在身前道:“這位夫人,您老身側有自己的丫頭,喝茶吩咐丫鬟就好,不要吩咐我家小姐。”
於採荷眉毛一立,神情頗為不悅,對張氏道:“娘,你看她,我讓她倒茶,是讓她為上次的事情道歉,給了她臺階下,她卻給臉不要。”
於蘭芽冷笑一聲道:“小姑,奶奶都以你的孩子發毒誓了,我是她所說的那種掃把星、大災星,所以,我離你遠一些,是為你和你兒子著想,免得有什麼事情又該說我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