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
她捏著我的袖口,輕輕晃,不知該說什麼的樣子。
我本來想跟她嘰歪下,比如哎呀剛剛我挺害怕的,血源源不絕從自己身上流出去,明知沒大事,但是好恐怖啊,端端你猜我怎麼轉移注意力?我翻來倒去唸沈思博的名字,我一疼一虛弱的時候就這樣諸如此類女孩子之間的廢話。
現在看還是算了,她夠受的了:
"端端啊,給我買個棒棒糖吧。"
中午在食堂,謝端搶著幫我點了一份豬肝,綠萵苣燒的,一股青草味兒,我嚼著嚼著手機響起來。
家人分組的音樂是一段圓潤的小旋律,雨點兒一樣。我還想我媽怎麼這個點找我,拿出來一看,沈思博。
他有些時候沒找過我了。
"喂?喂?"我趕緊把飯粒嚥下去:"沈思博?"
"莊凝。"他慢慢地,語調不知道為什麼有點說不上來的,不歡快:"明天有空嗎?一起去爬山。"
這是晚春的週末,紫荊山上的遊人和山樹的葉子差不多密,陽光勉為其難地穿透過來,但沒多久我還是熱的像夏日裡無可奈何的一條長毛狗。
這不僅是因為山路的石階有年頭了,橫剖面幾乎是一個正方,寬度和高度等齊,還因為我身邊這兩個。
不知道是不是累了,他們話比剛碰面時更少。
也不是不交流,但動不動的,話題就好像趕不上步調,被落在身後,稍稍這麼一頓,再撿起來就為難了,只好就這麼斷斷續續,支離破碎,三言夠不著兩語,不如徹底沉默,還輕鬆一點。
此刻一條小徑,上下行人們都在呼哧帶喘地呼朋引伴,我個人覺得,這樣不時的鬧中取靜是不像話的,三個人活像奔赴山頂跳崖那麼義無反顧的,靜悄悄的往上爬,算怎麼一回事呢。
所以我抖擻精神,找話說,直到額角那兒一根神經漸漸跳的歡快起來。
大概到了半山腰的地方,謝端擔心地問了一句:"莊凝,你行不行?"
"行,怎麼不行。"我想表示不在話下,結果,一仰臉,腦袋裡嗡的一下,往下歪的時候幸而沈思博一把扶住我:"怎麼了?
"頭有點暈,沒事。"我慢慢坐到階梯上,調整出一個難受程度輕一些的姿態,撐著額頭揮手:"休息一下。"
沈思博遞給我一瓶水,擰開瓶蓋遞給我,我喝完試圖擰回去的時候才發現手在哆嗦,使不上力氣。
"不準老說沒事。"端端一反常態地兇巴巴:"看你臉白的。"
我還沒來及"喲呵?",沈思博把瓶從我手裡接過去擰上:"她特別愛逞能,你又不是不知道。"
"嗯,不會照顧自己。"
"還不聽勸。"
我看看他們倆,有氣無力卻愉快地笑:"幹什麼幹什麼呢,合夥聲討我?"
他們笑起來,彼此看看,謝端拿手在我額前扇風,順便幫我把頭髮捋到耳後,一邊把我另一隻手抓著,慢悠悠地晃。沈思博站在旁邊注視我們,目光說得上溫柔。
人群擠擠挨挨,我們這裡逐漸形成一個小淤塞,像生產線上卡住的一環工藝,沈思博單手撐住路邊的樹幹,讓他人得以側身而過。
我試圖起身,但還是頭重腳輕:"要麼我在這坐一會,你們先上去。"
"就這樣還逞能呢?"沈思博低頭看看我,微笑。
"影響交通了,人家會罵孃的。真沒關係,我自己坐會兒就好了。"
沈思博看著我,有點猶疑。謝端站起來,她的神色我瞧不見,但我看見她對面的沈思博微微一怔。
我坐在半山腰的石階上,身旁一邊是遊人如織一邊是長草綠樹,浮雲在近了的天邊緩緩流動。
我給自己扇涼風,低頭看著腳上的帆布鞋,跟自己說,你看,你又想太多,他們兩一起,能有什麼呢。
能有什麼呢,很多年以後,沈思博給了我一番描述,就在我哄自己玩的時候,他們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講的大而化之,我卻不能夠停止想象,每一個細節,起承轉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