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這時陰無陽才知道,自己比對手差了何止一個段位,不禁面如死灰,顫聲道:“不知何方高人,陰某有眼無珠,還望賜下姓名。”
那老兵雙掌一撤,氣牆立刻消失於無形。
“你說,你是不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好好地羊腿喂到你嘴裡都不吃。”
陰無陽低聲道:“前輩說笑了。”
“嘿,他們吐蕃人害怕你們密宗功夫,老子就不怕,什麼陰陽之力,密宗柔術,狗屁不是!都是些旁門左道。”瞥眼看到伍拾玖站在一旁,喊道:“喂,小娃子,你師父是不是柳自在?”
伍拾玖見他舉手投足間便收服陰無陽,心中暗暗佩服,聽他問起自己武學來歷,忙道:“柳師兄確實教過我一些功夫。”
“柳師兄?哈哈哈,白雲先生都死了好幾十年,你小娃子才多大年紀,竟然和柳自在稱兄道弟。”
伍拾玖見他不信,心想這其中的曲折關係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楚,只是他出手相救,卻要感謝人家才是,緩緩起身施禮道:“伍拾玖多謝老前輩救命之恩。”
“你不用謝我,當年我和柳自在打過很多次交道,他人不錯,幫你就是幫他,老夫自己願意。”
轉頭又對陰無陽道:“本來你們的破事兒老夫不想管,但你這老鬼心腸恁地歹毒,已死之人也不放過,缺德帶冒煙兒!我今天若不出手,這裡豈不成了你胡作非為之地。”
陰無陽忙道:“前輩教訓的是!不過自古刀兵相見,大家各為其主,死傷在所難免,陰某這也是迫不得已。倘若換做對方,一樣希望將我等置之死地。”
“好一個各為其主、迫不得已,你倒是油嘴滑舌得很。那你說說,我該置你於何地?”
“這……前輩武功高深莫測,陰某不敢妄自揣度。只不過以前輩的身份,自然不會和陰某這樣的小人物一般見識。”
“哈哈哈,你敢拿話將我,你個老傢伙,鬼得很……”
他話沒說完,陰無陽突然起身向後疾退,反手抓起幾名士兵屍體拋向老兵,藉著這個檔口,身形一晃消失在夜色之中。
那老兵左支右擋,怒道:“好,陰老鬼,這筆賬先給你記下了。”
這話以內力傳出,聲音在夜空中久久不散,陰無陽聽了,哪敢應聲,只是加緊腳步,頭也不回地逃了。
老兵見他跑得遠了,狠狠啐了一口,啃著羊腿,拽開步子來到伍拾玖身邊,油膩膩的大手搭在他的脈搏上,將那羊腿肉嚼得吧唧吧唧響,待嚥下一口羊肉,朝著沒移子衿努了努嘴道:“我問你,那女娃子是你相好不?你這麼舍了性命去救她?”
伍拾玖被問了個大紅臉,忙道:“不是不是,前輩誤會了,只是她長得像……”
“好了不用說啦,你們這些年輕人的男歡女愛最讓人頭疼,老夫才懶得管。唔……你這脈象好奇特……哎?服過畢方火囊……好傢伙,年紀輕輕奇遇倒不少,還學了白雲先生抱玄一派的內功心法,不錯不錯,是個好苗子。嗯,就是這殘存的密宗邪門功夫有點礙事……”
一邊說,一邊摸到無名指尖的關衝穴上狠狠一按,疼得伍拾玖“啊喲”一聲,五指連心,這一按力道之猛,讓他眼前金星亂冒。
接著那老兵出手如風,沿著一條臂膀的液門、陽池、會宗、天井、清冷淵等十三處大穴一路點了上去。不等他做出反應,又在頭頸部天牖、翳風、角孫、耳門、絲竹空等十處穴道連點十下,一轉身來到伍拾玖背後,將羊腿叼在口中,雙掌抵在背心處大喝一聲“去”。
他點中的,正是十二經脈中的手少陽三焦經,主治“氣傷”。
伍拾玖頓時覺得這二十三處穴位如同開了二十三處氣孔,隨著背心處一股熱辣辣的氣流湧入,巫馬良措留在自己體內的陰陽之力被一點點驅趕到這些穴位處,緩緩排出體外。只一盞茶功夫,四肢百骸暖洋洋的,說不盡的舒適。
這時,人群外圍忽然有人高喊:“師父,是你麼師父?”
伍拾玖一瞥眼,正巧看到人群外圍的宇文九骨等人。
那老兵也是一愣,循著聲音看去,卻見一個黑衣老者懷中抱著一人,分開人群快步來到近前,跪倒在地:“原來師父仍然健在,弟子可想死你老人家了。”
他抱著那人也從懷中掙脫出來跪倒在地連連磕頭,兩個人心口之間有一根軟管相連,正是黑月明和陽之華。
老兵見到黑月明二人也變了臉色,將手中的羊腿一扔,興味索然,看著二人跪在面前,淡然道:“我躲來躲去,到底還是被你們發現了。”
伍拾玖聽黑月明和陽之華稱這老兵為師父,心中已經猜到,這人就是崑崙掌門,妙衡真人奚古涯。只是在伶仃崖上,柳自在曾說,奚古涯因為強行將六種靈力合練,最終走火入魔而死。
現在看來,他非但沒死,還躲在這軍營中隱姓埋名逍遙快活。
見黑月明二人一個勁磕頭,奚古涯冷冷道:“你二人起來吧,咱們已無師徒名分,不必如此。”
陽之華額頭磕破,鮮血長流,痛哭道:“師父,弟子知道錯了,自從被趕出崑崙,弟子心中無時無刻不記掛著師父和師孃,望師父開恩,允我二人再次拜在崑崙門下,哪怕做個端水送飯的茶童,我二人也心甘情願。”說著,往前爬了幾步,抱住了奚古涯的一條腿,說什麼也不肯鬆開。
奚古涯仰起頭沉默了好一會兒,顯得十分無奈。
“我躲在這裡原本只是圖個清靜,偏偏這世上連個清靜之處都沒有。如今我已不是掌門,崑崙派由你師孃打理,你們來求我又有何用?”
黑月明跪行幾步連連叩首道:“月明自小無父無母,拜在師父門下,這一身武藝,是師父傳授,這條命也是師父給的,在我心裡早已將師父師孃當作親人。就算師父師孃生我們的氣,不認我們了,我們生是崑崙派的人,死也是崑崙派的鬼。”
堂堂三絕手之一,江湖上談之色變的瘟君,如今跪在奚古涯面前,如同做錯了事的孩童,鼻涕一把淚一把,倒也教人動容。
兩個人邊哭邊磕頭,奚古涯再也忍耐不住,長嘆一聲道:“你二人先起身說話。”
他說話自有一股威嚴,黑月明二人不敢不從,乖乖站起身來。
奚古涯湊近到兩人身前,用手輕輕拿起連通二人心脈的軟管,看了好一會兒才道:“聞了一的手段,也算是天下無雙,果真有起死回生之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