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草本就犯愁溫室太小,除了供給白雲居的青菜之外,剩下的空處細出蔬菜苗不多,將將只夠種上二畝地。這般聽得陳大娘拒絕,她自然也就不再相勸,轉而扭頭去攆春妮兒,“你這肚子都大了,就別跟著彎腰忙活了。若是實在閒著無趣就去方公子那院子走走,也讓你肚裡的孩子見見親爹。”
春妮扔下手裡的紙筒,扯起袖子擦擦額角的汗珠子,笑道,“聽你說的,好似我同生子兩地相隔多遠似的,早晨不是剛剛一起吃過飯嗎。”
蒲草掏了帕子替她擦去沾在下巴上的黑土,笑道,“早知道你這般沒心沒肺,我就不內疚了。昨晚不知道是誰半夜睡夢裡還‘生子、生子’喊個不停,害得我這一日就琢磨趕緊去哪裡找個人幫忙守夜,省得你們兩口子好似被我這地主老財生生壓榨得不能相聚一般。”
陳大娘婆媳幾個聽蒲草說的有趣,都是哈哈笑了起來。春妮羞得紅了臉,張口就反駁道,“你還說我,你不也是…”
她說到一半突然驚覺住了口,轉而補救道,“你不也是膽小怕黑,晚上去個茅房都要喜鵲陪著。”
蒲草偷偷舒了一口氣,瞪了春妮一眼,又是開口攆她出門,“行了,你就別跟著添亂了,去溜達溜達吧。大哥二哥不是也從城裡回來幫忙了,若是他們晚上回李家村,咱們就準備些東西給你家老孃捎回去”。
春妮又有大半月沒見到老孃了,一聽這話就動了心,起身拍打著衣裙上的灰土,盤算著給老孃捎些什麼吃食回去。
陳二嫂也是個好熱鬧的,眼見地上的紙筒已是不多就笑道,“外面大路也不好走,不如我陪春妮一起去看看吧。”
蒲草自然不會攔著,陳大娘也是喜愛這聰明又嘴甜的二兒媳,於是囑咐兩句就答應了。陳二嫂笑嘻嘻上前挽著春妮出了菜棚子,兩人一邊說笑一邊去了前院。
陳大娘手下繼續忙碌著,嘴裡笑著打趣道,“要說這人啊,就是蘿蔔白菜各有所愛。咱們農家人都覺得那城裡多熱鬧多安生啊,要是能在城裡買個院子住幾年多享福啊。可人家方公子家裡有大園子有鋪子,還偏偏就喜歡咱們這小山溝兒。
我聽東子說,方公子給了老王家十兩銀子買院子呢,這以後王家老妹子可要拔起腰桿兒了,她們老兩口就是再同兒子一起住,兒媳也不敢給臉色看了。”
陳大嫂笑著應道,“可不是,王嬸子搬家的時候笑得臉上都快開花了。”
蒲草拎了一旁的水壺又在土堆上噴了些清水,耳裡聽得陳家婆媳這般閒話兒,嘴角忍不住就偷偷翹了起來。
自從大年初一早晨,她與方傑表明了心意之後,兩人越加親密了。特別是方傑,大有一日不見她,就吃睡不香的架勢。除了初六他必須回城坐鎮看著酒樓和幾家鋪子開業,其餘時候都是賴在村裡不肯走。
她有一次隨口說了句,不如搬來村裡住算了。他居然第二日就買了個院子,而且就在春妮家東院。自此,他們三家比鄰而居,算是徹底霸佔了南溝村的東北角兒。待得夏日時在各家籬笆上開個小門,互相走動起來半點兒不怕落到外人眼裡,極是方便又隱蔽。
這幾日,方家找了工匠修葺房子,重新改建屋子格局。村裡人本就是熱心腸,又指望方傑冬日時替他們與各家酒樓搭橋兒賣菜,於是都是熱熱鬧鬧聚上門去幫忙。
方傑也是有心結交村人,一日兩頓款待飯菜極是豐盛,苞谷酒更是管夠兒喝。惹得村裡男人們提起他都是讚不絕口,女子們卻是各個揪了醉醺醺的男人抱怨不停…
待得天色將黑之時,所有油紙筒裡都裝滿了黑土,整齊的擺放在木箱子下方。蒲草送走陳家婆媳,又輕手輕腳給新撒下的菜籽澆了一遍水,爐子裡也添滿木絆子這才回了前院。
喜鵲已是做好了晚飯,張貴兒正坐在飯桌邊兒,一見嫂子進來趕忙起身行禮。
蒲草瞧著他一臉欲言又止的摸樣,猜得他必是惦記去學堂之事,於是就道,“昨日我同正娘子閒話兒,聽得她說起明日學堂裡就要開課了。”
張貴兒趕忙應道,“正是,今日勝子也來約我一起去學堂。”
蒲草點頭,“那吃了飯就給你準備被褥行禮,束脩和伙食費也給你一併帶去。待得過些時日天氣暖和些,你學堂裡得了空閒或者家裡有方便車馬我就帶桃花去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