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你也別太熱情了。先當一般鄉親那樣來往相處。日久見人心,以後若是覺得他們真心改過了,你們再多孝順也不遲。”
春妮得了主意,臉上立時就去了愁色。心裡盤算著自家也要走禮,又說了兩句閒話就趕緊跑回去準備了。
晌午時候,東子同王管事趕了兩隻爬犁上門,拉走了菜棚子裡所有能割下的青菜。雖是到得年底酒樓也歇噎關門了,但是各路人馬卻是差點踩破了念恩園的門檻子。
他們都是報了一個目的,那就是勻回幾把青菜,讓自家或者上官的年夜飯桌上兒添點綠色。於是,這青菜並沒有因為酒樓歇業而滯銷,反倒更顯緊缺了。
如此忙忙碌碌,終於到了大年三十這一日,家家戶戶都早早起了床,迫不及待的迎接新年的到來。
村裡的小孩子們大半都穿了新衣、新棉鞋,淘氣小子們腰上多掛了個荷包,滿滿裝了十幾個爆竹,手裡掐了幾截香頭兒,偶爾趁著大人不備就跑去灶間撅著屁股點個火兒,然後樂顛顛聚到街上比賽放爆竹。
偶爾有那手腳笨又粗心的小子落了一兩個爆竹在灶眼兒旁,女人們燒火時帶進鍋底,那爆竹就“咣”得一聲炸開來,震得鐵鍋都顫了三顫。女人們受驚氣惱難免要高聲喝罵幾句,惹得護孫心切的老人們直瞪眼睛。女人們無奈,只得放過了淘氣兒子的小屁股。
小丫頭們比起淘氣小子則要文靜許多,各個穿著新襖裙就怕弄髒了,連走路都要小心翼翼免得鞋子沾了雪花,偶爾聚在一處玩耍也是揀個布口袋和嘎拉哈,懂事又乖巧得惹人倍加疼愛。
張家因為還在孝期,不能貼窗花也不能貼對聯,只能貼兩張門神和灶神。蒲草總覺得少了許多過年的喜慶味道,很是遺憾,於是就轉而把心思都用在了一家人的穿戴上。
喜鵲原本在方府就是掌管衣飾的,針線活兒極好,對城裡流行的款式和花色又極熟悉。所以,這次有這樣的機會,她是打定主意要大顯身手,好好給主子看看她的本事。
於是,她沒黑沒夜的忙碌了七八日,終於在年前把衣衫都趕了出來。
山子那淘氣小子得了一套寶藍色的襖褲,領口袖頭都鑲了月白的牙邊,繡了淺淺的雲水紋,穿在身上極是乾淨神氣。
而桃花得的則是一件素錦對襟兒小襖,胸前用淺黃的絲線繡了大朵大朵的桃花,下邊配了一條淺藍色百褶裙,腳上套了一雙兔皮小靴子,外翻著一圈兒雪白短毛,真是俏皮又可愛。
蒲草這一家之主,喜鵲自然準備的最是用心。平日裡,蒲草常因為身份尷尬而被人輕視,這次倒是意外得了些好處,不用守孝自然也就不必忌諱顏色。
喜鵲琢磨了幾晚,替她做了一件蔥綠色妝花通袖襖外加一條鵝黃織錦木蘭裙。
早起之時,喜鵲興致勃勃服侍主子穿好衣裙,又手指翻飛極靈巧的替她綰了一個雙螺鬢。待得最後插上那隻青草簪子,直讓跑來顯擺大紅襖裙的春妮看直了眼,一迭聲的嚷著,“蒲草,你真是花仙子下凡了,我這麼看著就覺得…嗯,好像春天來了呢?”
喜鵲聽得春妮這般說,真比自己得了誇讚還要歡喜,秀氣的小下巴不自覺的就高抬了起來。
蒲草瞧著春妮髮髻上插的還是烏木簪子,就趕忙開了箱子翻出一根雕了喜鵲登梅的銀簪,笑道,“這幾日忙亂我倒是把正事忘了,方公子先前從京都帶了兩根銀簪給咱們做年禮,你趕緊把這個戴上吧。”
春妮大喜,歡呼一聲就把簪子接了過去,美滋滋的插在頭上,抱著銅鏡照了又照,末了又提了裙子跑去找他家孩子爹顯擺,直惹得蒲草和喜鵲都是好笑不已,轉而又去繫了圍裙去灶間準備各色吃食用物。
這般忙碌了一日,天色將暗的時候,張家堂屋裡已是擺好了供桌兒。當日那隻豬頭,劉厚生分去了一半,剩下一半蒲草喜刮乾淨略微蒸得三分熟就擺到了大陶盤裡,連同殺好的公雞、整條的鯽魚也算勉強湊了個三牲,加上各色炸貨、點心,把個小小供桌堆得滿滿當當。
張貴兒親手寫了爹孃兄長的名諱,糊在早就備下的小木牌上。待得天色徹底黑透之時,張貴兒帶著桃花跪在供桌前磕頭行了大禮,山子不懂這祭拜的規矩也要上前跟著湊熱鬧,卻被蒲草攔住了。
(寫到過年,突然就特別想我媽媽,已經四個春節沒有陪她一起吃團圓飯了。都說養兒養女防老,但是真正在父母年老時陪伴左右的兒女又有幾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