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鄰人都是笑起來,臉色也好了不少。
董四換了個輕快棉鞋,就去拎了柳條籃子放到桌旁。
董老太太仿似覺得兒子進城是件很榮耀的事兒,臉上一直笑得很是得意。此時見得要分配“勝利果實”就起身親自一樣樣把眾人捎帶的物事拿出來分派,“這個是李嬸子的燈油,這是小六媳婦兒的繡線…”
如此一樣樣分下來那柳條籃子漸漸就空了,最後籃底只剩了一個大油紙包。
董四媳婦兒正好走到跟前就拿起問道,“這裡包的是什麼,誰請你捎的?”
董四正在喝水,掃了一眼順口就道,“這個好似是蒲草妹子給的,說是孩子們的吃食。”
董四媳婦兒手下掂了掂,眉開眼笑的剛要贊上一句,不想家裡的兩個孩子盼了爹爹一日,就等著爹爹進城帶些好吃食回來。聽得這話哪裡忍耐得住,歡呼著就撲了上來想要去搶孃親手裡的油紙包。
董四媳婦兒被撞得一個身形不穩,手裡的油紙包吧嗒掉在地上散了麻繩,一隻油亮亮肥嘟嘟的大燒雞就那麼羞怯怯的曝露在燈光下。
屋子裡突然就安靜了下來,眾人都是瞧著那燒雞發愣。還是董四媳婦兒最先反應過來,彎身一把就撈起了那燒雞,喝罵兩個孩子,“這兩個敗家孩子,差點糟蹋了好東西!”
兩個孩子眼裡只有香噴噴的燒雞,哪裡還聽得見孃親喝罵,上前蹦跳喊著,“娘,我要吃雞腿,我要吃雞腿!”
董四媳婦兒有些為難,若是拆開燒雞給孩子吃,就難免要分鄰居們幾塊嚐個味道,這一嘗許是就要去掉半隻。這麼大一隻燒雞買下來怕是要四五百文錢,那就是說要分出去二百文!!
她心裡越算計就越是心疼,於是狠起心腸照著孩子的後背一人給了兩巴掌,喝罵道,“吃,吃,就知道傻吃!沒規矩,都給我回屋去!”
兩個孩子不明白平日最是疼愛他們的孃親為啥突然大發雷霆,委屈的小嘴兒一癟就哭了開來。
董老太太雖是也不捨得把燒雞分給外人,但是孫子捱打她更心疼,上前摟了兩個孫子孫女哄道,“奶奶屋裡有點心,你們先跟奶奶去吃兩塊,咱不搭理你娘這抽邪風的。”
說著老太太就領了孩子往屋裡走,董四媳婦兒好似很怕婆婆訓誡,趕忙跟上前去陪著小心說話兒,於是那掐在她手裡的燒雞就被一起拿進了屋子。待她再出來時,手下自然就空空如也了。
她有些尷尬的對鄰人們笑笑,說道,“小孩子饞嘴,讓嬸子們笑話了。”
那幾個鄰人嗅著屋子裡殘留的些微香氣,偷偷嚥著口水假裝不在意道,“沒事,誰家孩子不饞嘴啊,我家那幾個皮猴子更沒個模樣。”
“就是,就是,”旁邊那人附和道,“若是別的吃食也就罷了,那可是燒雞啊,平日誰家也捨不得買,孩子哪能不饞。”
幾個鄰居里有個老婦是李四爺家裡的大兒媳,眾人都喚她李嬸子,平日最是喜愛打探各家長短。本來今早聽得董四趕車進城是替張家送些東西,她就留了心,猜測著是不是那土坯棚子裡的青菜該賣了。
這半會兒又見蒲草如此出手大方,送給孩子的吃食居然就是一隻燒雞,那心裡更是五十隻兔子在跑—百爪撓心啊,於是藉著別人的話頭兒就開口說道,“以前還真沒看出來,蒲草這丫頭是個辦事如此敞亮的。”
董四這樣的大老爺們通常都比較粗心,哪裡知道老孃們之間說話的彎彎繞繞,本來他心裡就對蒲草敬佩不已,聽得這話就笑道,“可不是,蒲草妹子真是個有能耐的,同那些城裡打交道做買賣半點兒不打怵,真是比我們這些老爺們都氣勢!”
李嬸子眼睛一亮,趕緊問道,“她同城裡做啥買賣了?可是她那棚子裡的青菜賣了,張家發財了吧?”
董四想也不想就道,“賣了,那…”他剛說了這幾個字就瞧見媳婦給他打眼色,於是也覺出有些不妥,趕緊嚥下後半截話頭兒,轉而笑道,“那是張家的事情,我也沒多打聽。再說,就是發了財也是應該,張家劉家為了那棚子可沒少吃苦。”
眾人聽得張家居然真種出青菜賣掉了,正是支著耳朵準備聽聽進項如何,不想董四閉口不談了,直惹得她們各個都恨不得跺腳咒罵。
李嬸子仗著年長輩分高,就半真半假笑罵道,“你這四小子,張家給你什麼好處了,你這般替他保密?大夥都是一個村裡住著,張家若是發財,大夥只能替他們一家高興。難道你還怕誰去偷去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