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得不可謂不尖酸,若是董四不說實話倒好像真是防備村人了,待得傳揚出去怕是就要更難聽。諸如他們董家同張家穿一條褲子了,想要討好張家跟著一起發財了。這些話不必想都能猜出一大串兒。
董四媳婦兒平日混跡婦人堆兒,最是清楚這些事體,生怕自家男人為了別人家的事惹得自己一身狐臊,於是趕緊勸道,“你也真是犯傻,蒲草妹子發了財也不是壞事。既然她能告訴你,怕是就沒想瞞著大夥兒,你倒咬緊牙關當得什麼英雄啊。”
董四苦笑著琢磨了半會兒,覺得媳婦的話也有道理,於是低聲說道,“蒲草妹子今日進城確實是去賣菜了,就是送到了上次來拜訪的那個方公子的酒樓。方公子為人很大方,四筐菜…嗯,給了十兩銀子!”
十兩!眾人齊齊倒吸一口冷氣,驚得眼珠子都要彈出來了。
村裡也曾有人家進城賣過菜,自然那是夏日裡。一人合抱粗的大筐裝得滿滿也不過才賣二十文錢,而張家居然只搭了個土坯房子,就硬是把幾筐菜賣出了六畝地的進項。
這實在是太驚人了,也…太讓人眼紅了!
李嬸子第一個喊了出來,“張家真是發財了,賣一次菜就是十兩,那土坯房子以後不知道要出多少菜呢,那豈不是最少也能得個一百兩!”
“是啊,是啊,這真是太掙錢了。”眾人紛紛出聲附和,嗡嗡議論開了。
董四幾次想要張嘴說說種菜辛苦,說說投入銀錢多寡,可惜這些婦人們雙眼雙耳都塞滿了白花花的銀子,哪裡還聽得進去,他索性也就不再開口了。
好在這些婦人們聽了這麼勁爆的訊息,都是急於趕回去告訴家人,只議論了盞茶功夫就一窩蜂的告辭了。
董四媳婦兒送了客人回來,見得董四眉頭皺成一個鐵疙瘩,就道,“你這是替張家愁什麼?人家賺了銀錢也沒分你幾兩,你真是閒得慌。”
董四難得對媳婦兒冷臉呵斥道,“你們老孃們就知道看眼前那幾步!你也不想想,我同生子處得好,他們兩口子又是跟著張家種菜。當初蓋土坯房子我也沒少幫忙,人家心裡都有數,真有好事不會忘了咱們家的。
你記得再出去走動可要多說好話兒,別學那些沒心眼兒的老孃們,還有明日蒲草妹子說要擺酒席,你過晌兒就去幫著忙乎忙乎。”
董四媳婦兒尋思著這話也有道理,於是就點了頭,“行,這次就聽你的。”
不提董家夫妻,只說那幾個得了第一手訊息的老孃們兒出了董家,腳下如飛一般跑回家裡報信兒,有的見著男人出去閒坐不在家就又奔去四處尋找。
於是不過一個時辰,整個南溝兒都知道了張家發財的訊息,人人都如同屁股底下塞了一塊紅碳般徹底坐不住了。
那些平日同劉家張家交情好的,替他們兩家歡喜的同時也暗暗羨慕不已。
而那些嘴上沒門兒,背地裡說了蒲草諸多壞話的婦人們可就鬧心了。一時害怕蒲草記恨,一時又絞盡腦汁想著如何才能修補。而她們家裡的男人卻是難得爺們兒一把,藉口她們堵了自家的財路,訓斥得媳婦兒低頭認錯不已。
當然,眾人琢磨半晌,最後還是有些害怕這訊息有誤,於是董家的門檻就遭了秧,親戚鄰居們來一批又一批,直到半夜三更才終於還他們一家人清靜。
劉家老兩口嫌棄天冷,生怕得了風寒還要花錢抓藥,所以入冬之後也沒出過幾次門。
若是平日裡這樣的大訊息他們怕是要最後一個才知道,但是這次春妮夫妻跟著張家發了財,有那心眼兒轉的快的人就立刻把主意打到了他們身上。於是,劉家門口的積雪幾乎是瞬間就被踏平了。
本來老兩口天色一黑就躺下了,聽得有人砸門呼喊,就趕忙披棉襖起身去開門。
待迎了鄰居鄉親進來,喝水說起閒話兒,那話頭兒就漸漸引到了春妮夫妻身上。
老兩口以為是大兒夫妻惹了什麼禍,趕忙一迭聲的撇清道,“他們兩口子已經分家出去單挑門戶過日子了,他們再有啥事兒也跟我們一家沒瓜葛,別指望我們兩把老骨頭替他們擔驚受怕。”
劉家小兒子劉水生瞧得眾人聽了這話眼底都有鄙薄之色,趕忙出聲遮掩道,“我家爹孃就是嘴上說得狠,其實心裡不知道多疼我大哥大嫂呢。今年大哥大嫂剛分家出去過日子,我家爹孃連養老糧食都沒要過半粒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