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趕緊上前幫扶。
瞿靈玓眼圈泛紅,說道:“師兄,桂姑娘,夜大俠,你們總算是來了。”
楚青流道:“不要著急,有話慢慢再說。”
大車駛入村中,六人帶領力夫將諸樣物事一一分發。最後兩輛大車上,裝的全都是銀兩,二萬多兩現銀子,半個村落燒燬六七十戶人家,每家都能分到三百餘兩,雖說未見得戶戶都能滿意,尤其是人命,更不能拿銀子來比論,但也只能如此了。瞿靈玓也不問每戶人多人少,有無死人傷人,死了幾個傷了幾個,只是挨戶分發。
用去近兩個時辰,才算分清分盡。最後竟還有三份銀子沒有人領,據說這三家全都燒死了。
打發走了空車,瞿靈玓鬆了一口氣,說道:“師兄,這事眼前也只能做到這個樣子了,咱們走吧。有什麼話,儘可以路上再說。”
六人只有四匹馬,走路不便,索性將馬匹也丟給村民,全用步行。
桂紅莜道:“瞿姑娘,瞿先生他們全都沒事吧?這場火是怎麼燒起來的?”
瞿靈玓搖頭道:“我爹爹,石叔叔,全都困在火場裡頭,沒能出來,亡故了,只剩吳昊叔叔一人還在。劉奇蟾劉道長,包二哥他們也沒事,劉道長還在蔡州城裡。就在昨晚,包二哥吳叔叔幫我先就近暫時葬了爹爹跟石叔叔,等除去沒藏颯乙,再遷他們回瞿家大寨。”卻並未說大火是怎樣燒起來的。
楚青流道:“這火是沒藏颯乙放的麼?”
瞿靈玓還是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前天過午,劉道長來找我,說他這些天窩在這村子裡,很是辛苦無聊,想到蔡州城裡大吃一頓,大玩一場。拉了包二哥一同去,還非要讓我陪他們兩個同去。說什麼我去了,也好從旁監廚提調,他的金子銀子才不算是白花。我感念他偌大年歲還肯到這裡來助爹爹,他又好言好語的求我,實在不好不答應,就跟他們去了蔡州。細想起來,也都是這些日子勉強還算是安然,我就有點大意了。油肥婆聽說有東西好吃,便也要去,劉道長心境還算不錯,也就答應了。”
“劉道長一進了蔡州城,就象小孩子到了廟會上,諸樣全都要玩,諸樣全都要看。洗浴篦發,聽了書,又要聽戲,直磨蹭到天黑了才肯吃飯。”
桂紅莜道:“我聽他說過,非要消磨到肚內餓了,吃飯才會香,全都是這老頭壞了事。”
瞿靈玓道:“這也不能怪劉道長,就算是我,也沒想到只有這小半天工夫,就能出事。”
“劉道長剛喝了幾杯酒,店內店外的客人小二便大嚷大叫,說城外西北方向起了火,火頭必定還不小。咱們出來上到高房上一看,正是那個十八里鋪,在城裡雖說看不清明亮火頭,可半邊天全都叫火映得紅亮紅亮的。”
“等到咱們急趕回來,火勢已燒過正旺正盛的時候,沒法救,也不用再救了,爹爹跟石叔叔已然全都死了。這一個多月來都沒下過雨,諸樣東西全都乾燥,沾上火就能著,實在沒法子再救滅,只能眼看著燒。”
“這場火先是從周邊的矮小房舍燒起,父親與石叔叔他們坐的正廳最晚過上火,照他們的本領,這點火原本也困不住他們。也全都是趕巧了,咱們剛去了蔡州,附近就有不少兄弟趕過來跟父親他們議事,擠了一屋子的人。這火不是尋常火種,崆峒派在裡頭加了西域出產的硫磺黑油,才一聞到煙火的氣息,火勢就成了。最可怕的還都不是火,是那些有毒的黑煙,吸進去稍許,內力稍低的人神智就不清明瞭,不知道該向哪裡衝。吳叔叔石叔叔帶了武功高些的弟兄先衝出來,殺敵並接應後出的弟兄,爹爹在廳口察看火情,分派眾兄弟從何處突圍,免得各自踩踏。”
“他卻怎能知道,他拼卻性命救下來的人,就算能衝出來,也都讓崆峒派守在外面的人殺了。”
楚青流道:“全都叫人殺了?是沒藏颯乙親身到了麼?”
瞿靈玓低頭道:“不知道,吳叔叔,石叔叔兩人都沒有見過沒藏颯乙,認不出來。聽吳叔叔說,崆峒派到的人頗不少,裡頭有兩個人,他跟石叔叔一對一都很難取勝,還有一人,抬手一招兩招就能殺咱們一個兄弟。照理,沒藏颯乙該是沒來,但他是否躲在一旁暗中瞧看,這可不好說。畢竟暗中放火是個骯髒勾當,他就算到了,也不會露面。”
“二位叔叔一邊打鬥,一邊還要留神圍在裡邊的爹爹。眼看再也沒人能從火場中出來,石寒叔叔猛地舍了對手不鬥,要去火場裡去救爹爹。他衝進去了,卻沒能再衝出來。”
“場外三個崆峒派高手圍鬥吳叔叔一人,他一人怎能敵得住?遇到兇險的時候,眼看要敗的時候,吳叔叔便往火場邊上靠,擬想著要硬拖他們一個兩個跌入火場裡一同去死。崆峒派那些人,他們眼下正在得勢,心得意滿,還有那麼多的好日子沒過,怎肯去死?便不肯跟吳叔叔拚命。也正因為如此,吳叔叔才僥倖拖到咱們三個趕回來。”
“還沒等劉道長包二哥出手,崆峒派的人就一轟散了。咱們等到火熄了,進去一察看, 見裡邊死了二十多個人,死相慘得很。吳叔叔不讓我多看,憑藉各人的兵器還有隨身燒不化的零星物件,大體辨認出屍體,也找出父親和石叔叔的遺體,買棺木裝殮了。說眼下很不太平,若想將棺木送回瞿家大寨,必要驚動沒藏颯乙,再要遭到他的攔截,未免太對不住兩位長輩,就不許我護送棺木回鄉。隨意找個地方暫時葬下,做了暗記。”
“出了這樣的大事,不能不報給東邊蘇夫人魏大俠他們知道,這事都有吳叔叔指派附近的弟兄去做了。”
瞿靈玓淡淡而談,楚青流卻聽得心底泛生寒意。
瞿廣瀚此前已派人上門邀沒藏颯乙去遼州公開決鬥,並無拖延迴避之意,也不會躲藏。沒藏颯乙卻拖著不予答覆,一邊乘機圖謀在襄陽吞併開南鏢局,一邊又暗地跟蹤各人行蹤,做下這件大慘事。他為要殺瞿廣瀚一個人,不惜燒死半個村莊數十條人命,行事之忍刻,還真是少有少見。
憑他的武功,對戰瞿廣翰輕易就能取勝,殺人於當場,何必還要背後放火,做此小人行徑?
難道只有小人無賴的行徑才能真正令人不寒而慄、骨裡生寒?
這個沒藏颯乙,實在叫人猜度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