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微笑道:“也好。”
英蓮從牆上小心取下古琴,端正擺在書案上,她想到少爺平時最喜歡點清魂香。
乖巧的從書架上取了一根,點了插在書案的小香爐上。
黛玉手撫琴絃,突然想起當日她和賈琮的意外發現,這具古琴的琴底刻有奇怪的詞句,且被人用胭脂封堵,作為掩蓋。
古琴的器型和造藝也十分精美,黛玉翻閱相關古籍,確定這是具珍貴的唐代古琴。
……
黛玉出身詩書世宦大族,林家是姑蘇五代列侯之門,家世根底不弱於寧榮賈家,文華底蘊更是遠勝。
她自小出身這等門戶,便知稀有的書畫琴器不比俗物,歷來被世宦之門視為傳家之物,非破家之禍,不會輕棄於人。
林如海曾有過一子,但年幼夭折,膝下只剩林黛玉一女,等同已經絕嗣。
他將女兒送到神京賈家寄養,沒有給她攜帶大批金銀,而是黛玉房中滿牆累疊擺放的古籍孤本。
在世宦大族的眼中,金銀不可傳代,古籍孤本卻是價值連城的傳代之物。
黛玉寄居賈家,雖看起來不顯山露水,但她滿室的古籍珍本,便是她將來伴身的嫁妝,可比孃家陪嫁幾十萬兩銀子都值錢。
正因為有了這等世家教養薰陶,所以黛玉確定杜錦娘留下的古琴,是一具罕見的唐代古琴,心裡便推測賈琮的母族非同尋常。
黛玉輕輕撥動琴絃,餘音繚繞,松曠清美,非同凡響,即便她不止第一次彈奏,依然為這具唐琴的雋美音色沉醉。
長久以來縈繞心頭的念頭,又一次不期然漫上心頭……
三哥哥的生母隨身這等珍貴的唐代古琴,只有顯赫不凡、背景深遠的世家大族,才有這等底蘊做派。
但是這麼些年以來,賈家上下人等,從來就傳言,三哥哥的生母淪落煙花,是一位命途坎坷的淸倌花魁。
如果舅母真的出身這等恢弘世家,又怎麼會淪落至此,還委身大老爺這樣的人,這實在有些匪夷所思……
而且,她還如此不幸,剛生下三哥哥,也沒留下什麼託孤之言,就很快撒手西去。
留下三哥哥一人,從小吃了多少苦頭波折?
雖然黛玉心中有許多疑慮,但畢竟是揣測之念,她從來不在賈琮面前說道,不然對亡親長輩未免不敬。
但是,她心中也十分清楚,以三哥哥的聰慧才智,自己能想到的,難道他還會想不到?
黛玉撫摸清涼的琴身,如水秋眸,眼波婉轉,眼神中有異常的珍視和喜愛。
她輕輕撥動琴絃,凝和婉轉的琴聲,如輕揚鼓盪的漣漪,在書房中繞樑不散,沁人心扉,又傳出屋外。
英蓮坐在書案旁,雙手支著下巴,聽得十分入神。
臥室中芷芍在整理賈琮的衣物,聽到悠揚的琴聲,也不知覺坐到榻上傾聽。
堂屋中晴雯驀然停下了針線,五兒的目光也看向書房方向。
自從賈琮入了貢院,齡官便有些百無聊賴,整日窩在自己房裡,把玩賈琮送她的花冠和戲服。
書房裡傳出婉轉秀美琴聲,齡官這樣戲樂出身的女子,更是聽得入神,不知不覺放下手上的花冠。
琴音初時和緩而零落,悠揚又平和,如同婉轉的情愫,更像無聲的傾述。
漸漸琴韻變得氣勢流暢,宛如清流奔騰,雀躍盎然,飛馳不息,彷彿瞬間迅捷的潮汐,往復來回,充斥寧靜的院落,遠遠散向高空……
……
神京,貢院,衙署正堂。
正是春日和陽,突然氣機驟變,雲顥翻湧,竟下起一陣春雨。
細密如絲的雨幕,透著一絲雀躍盎然,彌散著宜人潤澤和清涼……
衙署正堂之中,三名主考官正端坐閒談,各人身旁的茶碗飄著嫋娜茶霧。
吏部尚書陳墨笑道:“方才屬官昭示考牌,老夫留意了今日書經考題。
特別是首題,裁剪整句,化繁為簡,大巧若拙,頗為精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