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不會露馬腳?”嘉靖問道:“我那個奶兄弟,可是行家裡手。”
“奴婢知道,只要有一點強迫的痕跡,陸都督就會察覺。”陳洪媚笑道:“所以奴婢直接對李默說,陛下照顧你的體面,就不公開行刑了,讓你在這裡服毒,留個全屍吧。”
“他怎麼說?”嘉靖不動聲色的問道。
“他便信以為真了,咬破手指寫了三個恨字,便服了那瓶鶴頂紅,自殺了。”陳洪有些得意道:“從頭到尾沒有動他一根手指頭,陛下請放心。”
“嗯……”嘉靖緩緩點頭道:“幹得不錯,但這事兒沒法獎你。”
“奴婢知道。”陳洪小意道:“這事兒要是傳出去,奴婢非得被陸都督生吞活剝了不行。”
“知道就好,倒省了朕囑咐了。”嘉靖淡淡道:“把那些知情的奴才都處理了,從今你也不要出宮了,把跑腿的差事交給常三吧……”
“是……”陳洪有些沮喪道。
“不要不開心,朕是為你好。”嘉靖看他一眼道:“現在出去,肯定要被陸炳殺了的……李芳已經老了,等過幾年,朕就打發他回安陸老家養老去。”言外之意,掌印太監的位子就是你的了,當然不明說的意思,就是最終解釋權在朕。
陳洪激動了,顛顛的退下了。
修煉房中只剩下嘉靖帝一人,他長長舒一口氣,自言自語道:“得罪朕的人,你還是死的最輕鬆的呢。”便繼續打坐起來。
李默自殺身亡訊息,使京城湧動的暗流,全部浮出水面!
李默下獄的當曰,嘉靖即下旨意罷免尚未上任的王誥,進浙江巡撫胡宗憲為兵部左侍郎兼左僉都御史,總督東南六省軍務。
次曰,又以大學士李本兼掌吏部事務,提侍講學士李春芳為翰林學士,開始雙管齊下,徹底清洗李默的兩大班底。
一時間,京城人心惶惶,百官人人自危,唯恐這場慘烈的鬥爭蔓延到自己身上。
幾家歡喜幾家愁,嚴黨自然是春風得意,氣焰囂張。其中又以趙文華為最。雖然以他的智商,不足以勾畫如此險惡致命的陰謀,但那封奏章畢竟署著他的名字!經此一疏,既清除了李默,又為自己洗清了罪名,消除了皇帝的疑心。重新贏得了嘉靖的信賴,你讓趙大人如何不興奮!
而且嚴閣老說,陛下有意讓他再次南下,提督江南以指導胡宗憲的工作。雖然當初他是哭著喊著要回來的,但此一次彼一時,現在朝中嚴黨一家獨大,再也沒有能威脅到他的了,也不用擔心有人告刁狀了,此去東南可以盡情作威作福無虞,自然比在京裡裝孫子強多了。
做著江南春夢,趙部堂一步三搖晃的出了老爹的書房,看到大學士李本,還有個其貌不揚的小官兒在外面等待。
朝李本隨意的拱拱手,趙文華笑道:“老李,這是你什麼人?”
李本搖頭笑道:“原先是不認識的,”說著朝那黝黑麵龐的官員笑笑道:“你貴姓啊?”
那官員行禮道:“回稟大人,下官新任兵部武選司主事楊繼盛。”雖然是從五品的小官,卻依然讓兩位從一品的大員眼前一亮……管文官升遷的是吏部文選司,管武官升遷的是兵部武選司,傻子都知道,皆是一等一的肥差。而且武將們剋扣軍餉,大吃空額,比文官們更加心狠手黑臉皮厚,所以說武選司主事是六部最肥的主事,相信沒人會反對。
“武選司,”趙文華心說:‘看來是來上供的。’便道:“你應該去找小閣老,他的書房在隔壁院子。”
楊繼盛卻掏出一份兒名刺道:“是嚴閣老叫我來的。”
一看是乾爹要見的人,趙文華不再多事,揮揮手道:“那就去吧,回見了。”後一句卻是跟李本說的。
嚴嵩先見的卻是楊繼盛,倒不是想借機羞辱李本……他已經命嚴年告訴李本,咱們的事情比較重要,待老夫先打發了這個小子再說。
書房裡,楊繼盛規規矩矩的行禮之後,便正襟危坐,沉默的等著嚴嵩發話。
沒有預想中的感恩戴德,甚至沒聽到一個感謝的詞兒,這讓嚴閣老十分的失望……因為楊繼盛能有今天,全靠他的提拔!
這個楊繼盛,出身於名聲赫赫的嘉靖二十六年丁未科,這一科的狀元是李春芳,還有張居正,殷士瞻,王世貞等,被視為一群將來註定建功立業、名留青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