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道南山郡乃是東海至內陸的門戶,青冥山樑在此豁出一個缺口,正巧容得下這幾十裡的土地,依山建起屏障,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周伯民心急如焚,來不及欣賞風景,一進城,便直奔府衙而去。才到門前,幾個衙役正手持棍棒將一位已知天命的老人驅趕出來,罵罵咧咧又回身進了衙門。
那老人撲地痛哭,周伯民正在氣頭上,強壓著怒意,扶那老人起來,眼見太陽高懸,便扶到一處陰涼地,詢道:“老人家,你來此地是做什麼的,那些衙役又怎麼將你趕了出來?”。
那老人哭道:“小人姓孫,家中長子充軍,次子赴徭,只剩了一個女兒,本來小人身體尚健壯,田間地裡農忙也顧得過來,可是小女眼見到了嫁人的年紀,便把她許配給了村中王姓小生,那王姓小生僥倖從徭役名單中逃脫,又無父無母,眼見家中日子好了起來,誰成想去年抓丁還是給抓了去”。
周伯民胸口一悶,覺得喘不上來氣,硬撐著道:“老人家,你繼續說”。
那老人又道:“誰承想隔壁村中有一個浪蕩子弟,仗著有些家財,買通了官府,不僅沒被抓丁,整日裡在附近村子溜達,見我女兒起了色心,要將她強佔了去,我那女兒性子剛烈,寧死不從,那畜生便光天化日下將她強暴,我女兒一氣之下上吊自殺,可憐她腹中尚有胎兒,小人便請附近洞庭學堂中的先生寫了訴狀,畢生積蓄田畝,送了此間狀師,每月來此告狀,一年過去了,那訴狀如入大海,小人見無出頭之路,便尋思銀錢不要了,田畝還我,叫我有一處安身之所,怎奈何如今那狀師買通了衙役,連這王法之處也進不去”,說著伏地大哭。
周伯民只覺眼前一黑,險些暈過去,見周遭路人,無不為虎狼,心中戾氣大作,起身抓住路邊一個佩劍男子,抽出劍,便朝那衙門走去。
葉琉璃正安排完客棧,來此處尋找周伯民,但見他怒氣衝衝衝那衙役殺去,頓時嚇了一跳,忙飛身往前阻攔。
周伯民反手一劍,差點將他傷了。
伸手奪下劍,還給那路人,叫一聲:“世子殿下息怒”。
周伯民惡聲道:“叫此間父母官出來見我”。
連喊三聲,旁邊一衙役嗤笑道:“你以為你是誰,父母官是你想見就見的嗎?”。
周伯民聞言,慘笑一聲,頹然坐倒在地,眼淚在眼眶中打轉。
葉琉璃見他失了心智,忙從他腰間翻找出隨身令牌,高聲道:“安慶王在此,速叫此間知府前來覲見”。
那幾個衙役聞言,仔細瞧見那令牌,此間衙役怎會認得令牌,其中一個譏笑道:“拿塊鐵牌也敢說自己是安慶王,別說你是安慶王,皇帝老子來了也不見”。
葉琉璃大怒,雙手刮出掌風,將那一行衙役打倒在地,腳踩在一人身上,將那牌子對到他眼前道:“瞧仔細了”。
那人就算不知道這令牌是什麼,也知道此人的厲害。忙低聲對其中一個道:“去鴛鴦樓找知府大人”。
那人起身,急匆匆下了衙門臺階,朝鴛鴦樓而去。
此間知府姓吳,那鴛鴦樓本不是一處好去處,此時的他正由兩個女子左右作陪,當中正對著一個富家公子說說笑笑,鴛鴦樓下急急奔來一個衙役,還沒進門便高喊:“知府大人不好啦,有兩個人在衙門門前打人啦”。
那胖乎乎的知府正玩得盡興,道:“去去去,哪來的野人,一併殺了,再打擾我清淨,把你丟去餵狗”。
這言語聽得底下客人哈哈大笑。
那衙役見狀,急匆匆上門,貼著那知府耳邊說了幾句話。
那知府渾身一顫,小聲道:“可是真的?”。
那衙役道:“我們哪兒認識啊,就聽見他說,還把我們幾個弟兄打了一頓,此時還在衙門前躺著呢”。
那知府頓時渾身冷汗。
旁邊的公子哥瞧的奇怪,便問道:“知府大人可是遇見了什麼事情?”。
知府支支吾吾道:“公子,柳公子……救……救我”,說著拉住那公子哥的衣服。
姓柳的公子哥一聽,覺得事情不一般,遣散了周圍人,低聲道:“出了什麼事情?”。
知府道:“聽衙役說,衙門前來了兩個人,自稱是安慶王,我這……我這……”。
那柳公子聞言一驚,渾身出了一聲冷汗,仔細思索半晌,道:“聽說安慶王在青冥山一代尋訪,尚未回朝,怕是真的”。
知府聽他說完這句話,頓時嚇得身體癱軟,連哭帶道:“那……那……這可怎麼辦?若是真的安慶王,小人這條命算是保不住啦”,說著伏案大哭。
柳公子思索半晌,道:“不急,知府大人,你這樣,一會兒見了那兩人,說什麼也別承認他就是安慶王,料他拿你沒辦法,皇帝遠在千里,一來一回不知浪費多少時間,你若是聽我的,只需要如此”,說著趴在那知府耳邊說了一席話。
那知府聽完,一個屁墩兒做到地上,驚恐的睜眼望著柳公子,半晌重重點頭道:“此番若能保我性命,往後任憑公子差遣”。
柳公子又囑咐道:“你到衙門,只說自己不認識,那兩人是假冒的便可,鬧得輕了,放他們走,鬧得狠了,便把他們抓起來”。
知府連聲稱是,起身顧不上拍去身上灰塵,急急下了樓,朝衙門走去。
葉琉璃兩人在衙門前苦等,那一行衙役蹲在牆角不敢說話。
周伯民此時漸漸平靜,暗自道:此番不殺,我溧陽王朝,怕是不久矣。眼中露出一絲陰冷,縱眼望向前方天地,心道:上到知府,下到亭長,寧可錯殺,不可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