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瑟,亞瑟,亞瑟!”
亞瑟耳邊傳來羅素的聲音,他慢慢睜開眼睛,水晶吊燈又出現在他的眼簾中。他看到羅素和那個小女孩一蹲一站在他身旁,亞瑟直起身來,那種溺水感已經消失不見。他左手還捏著那張方片J,他張手一看,發現背面的詩還在,只少了第一句“來吧,我們進監獄去”。
看樣子小女孩只念了第一句他就受不了了,如果唸完…不用唸完,再念一句他可能再也醒不過來。
“我感覺這裡有事發生,所以就下來了。”羅素和亞瑟一定程度上心意相通,他通感到了亞瑟的危險,所以讓蒙託洛守住老拉里,自己下來檢視情況。結果看到亞瑟直挺挺的躺在房間的地毯上,一旁站著一個呆愣愣的小女孩。
“她是誰?”羅素見亞瑟醒來鬆了口氣,問道。
“這也是我想問你的,老拉里呢?”亞瑟把牌收好,又看了眼小女孩。她的表情自然多了,臉上不再帶那種詭異僵硬的笑容,淺褐色的眼睛裡多了許多靈光。亞瑟看著她,她也在看著亞瑟。
牌背面的詩句沒有唸完,但只念一句似乎也有那麼點效果,當亞瑟領著她走出房間時,小女孩沒有任何牴觸。不過亞瑟問她叫什麼名字,小女孩還是一言不發,只是搖頭。當走出鐵門來到橡木桶走廊的時候,小女孩伸手拽住了亞瑟的衣角,她似乎有些害怕。
亞瑟心想,老子怕你才對呢,剛剛差點把我念死。
亞瑟確信,剛剛那種溺水窒息感,是臨近死亡時的感覺。大腦在分泌多巴胺,讓自己的身體平靜下來。據說食草動物在被食肉動物吃掉時,腦子會分泌大量的多巴胺,來減少被吃的痛苦。
離開地窖,亞瑟感覺自己彷彿從海底升出水面,大大鬆了口氣。透過落地窗可以看到外面的四照花樹,粉色的花瓣在月光的照耀下嬌豔動人,充滿了生命力。再看看牆上的時鐘,他下去了不過10分鐘而已。
老拉里看到小女孩被亞瑟領上來,臉上露出惶恐的表情,隨即他像演戲一般衝著女孩兒柔聲道:“噢,這是…這是弗洛的侄女,她…她在這裡玩耍,託尼嫌她吵鬧,就讓她在地窖的房間裡待著,那裡重新裝修過,很適合孩子呆在那兒。很適合。”
弗洛是託尼家中的墨西哥女傭,可是看看這個小女孩的樣貌,哪裡有和墨西哥人沾邊的樣子。之前還鎮定自若的拉里看到女孩完全慌亂了起來,10分鐘都沒有編好一個謊。亞瑟冷冷地瞪著他,羅素用槍指著拉里的腦袋,道:“說實話,拉里。”
老拉里的臉色一變再變,最終他嘴唇顫抖著,雙手絞在一起,道:“我…我有罪,我和託尼都有罪,願上帝寬恕,寬恕!託尼…託尼對女人有特殊的嗜好,他不喜歡成年的女人,他只喜歡小孩…”
亞瑟聽到這話簡直怒火中燒,雖然猜到這種可能,但想到託尼在地窖避難所裡曾經犯下的罪行,亞瑟真想把他的屍體從牡蠣灣挖出來再鞭屍一頓。把他活埋可真是便宜他了。一旁的蒙託洛反應更是激烈,他衝上前就給了老拉里一拳,把他打翻在地。義大利人對家庭、子女是非常的看重的,蒙託洛自己就有一個女兒。他一想到曾經的老大是個這樣的變態,託尼還抱過自己的女兒,他就覺得噁心。
“狗屎託尼,你敢相信嗎,你敢相信嗎?聖誕節,聖誕節的時候,他把我小女兒抱在大腿上看電視,而我還覺得那是因為他很親切!”
蒙託洛想到這些就要氣瘋了,他現在對幹掉託尼一點愧疚感都沒了,一丁點都沒有。蒙託洛甚至後悔殺他的手段太仁慈,應該讓他受更多的苦才對。
羅素還是很冷靜,感受不到他絲毫的情緒,他繼續問道:“這個小女孩是誰,來這裡多久了?”
老拉里倒在地上,他的嘴角被蒙託洛給打破了,他這把老骨頭禁不起折騰,他不想再捱打,所以實話實說,道:“她是白天才被送來的,就下午,從另一個通道進的。我不知道她是誰,從來都不管。然後,過一段時間,他們會把人接走。”
老拉里說的另一個通道,是地窖的一個秘密出口,一直通到別墅附近的葡萄園裡,那片葡萄園是盧西亞諾家族的產業。原本是被設計來戰時使用,後來也被用作運送葡萄酒,如今被託尼當成了狎玩小女孩的秘密通道。
“是誰送來的?”亞瑟問,他覺得這背後有一塊巨大的陰影,有人在從事這門骯髒的產業。
老拉里倒在地上直搖頭,嘴裡嘀咕著,“不能說,不能說,我…你們知道的夠多了,我有罪,讓上帝去寬恕我,你們把她帶走吧,救她離開,託尼應該什麼都沒有對她做。你們已經做了應該做的,其他事,你們不應該知道,不應該。”
亞瑟俯身湊近老拉里,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惡狠狠地道:“告訴我你知道的,上帝就能寬恕你,否則,你就等著下地獄!”說著,亞瑟手上一用力,老拉里窒息地臉都紅了。可他嘴裡還是蹦出“不、不、不”……就是不肯說。
沒有辦法,亞瑟只能撒手,老拉里匐在地上劇烈的咳嗽,朝地板吐了一口血痰,蒙託洛的那一拳把他的老牙都給打鬆了。但老拉里牙松嘴不松,寧死都不肯說出運送女童的人,他篤定要以死守護這背後的秘密。
亞瑟望了望羅素,羅素搖搖頭,他可以殺掉老拉里,但他很難讓拉里開口。亞瑟腦子裡在思考著怎麼處理這個骯髒的老傢伙,他是託尼禍害小女孩的幫兇,而且他一直沒有結婚,說不定也有那方面的癖好。
這時,一直躲在亞瑟身後的小女孩突然走向了老拉里,她來到拉里跟前,伸手在他的腦袋上輕撫了一下。老拉里望著女孩,嘴裡說著“對不起,對不起”,不知道是對面前的女孩說,還是對曾經在地窖裡受過折磨的女孩說的。
小女孩湊近老拉里的耳邊,嘴唇動了兩下,對他說了些什麼,老拉里蒼老渾濁的眼珠中突然湧出了清澈的淚珠。他的表情從驚懼惶恐,慢慢變得平靜肅穆。他伸手用食指沾著自己吐出的血沫,在楓木地板上畫了一個圖案,然後起身,轉身走向大落地窗。
蒙託洛要阻止他,亞瑟卻道:“讓他去。”蒙託洛才閃開身子,老拉里渾然無視,走到落地玻璃窗前,“啪嗒”一聲開啟了通往院子的玻璃門,施施然地走了出去。走到了那棵四照花樹下,停了下來。有粉色的花瓣落下來,落到他的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