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急診室門口,陳文錚突然停下腳步,對正打算跟著進去的夏雪說:“今天謝謝你,你早點回去吧。”
夏雪怔了一下,陳文錚已經在護士的陪同下,消失在了急診室門內。
夏雪並沒有走,怎麼說他也是因為她受傷的,她就坐在大廳的長椅上等著他。她漫無目的地望向窗外,時值半夜兩點鐘,玻璃門外是一片望不到頭的黑暗,這與玻璃門裡蒼涼的素白色燈光共同營造出了死一般的寂寥。
牆上的掛鐘記錄著時間一點點地流逝。過了將近一個小時,急診室的門才再度開啟。
陳文錚從裡面走了出來,手臂上的傷口被包紮得嚴嚴實實的。
看到夏雪他有些意外:“怎麼還沒回家?”
夏雪笑了笑,看著他的傷口,問:“你沒事吧?”
“一點小傷。走吧,送你回去。”陳文錚輕描淡寫地說。
說著他朝醫院大門走去,走出幾米遠,發現夏雪還沒跟上來。他回過頭問她:“怎麼了?”
夏雪看了下牆上的掛鐘,快三點了,這個時間回去,尿頻尿急尿不盡外加神經衰弱的李明華還不知道要怎麼發作她。
她面露難色:“其實……我忘帶鑰匙了。”
陳文錚看著幾米外的夏雪,腦子飛速地轉著,揣測著她今晚的用意到底是什麼。是真的沒辦法回家?還是別有意圖?
末了,他嘆了口氣。實在懶得去琢磨了。看在她今天護送他來醫院的分上,哪怕引狼入室也好,他就當回好人吧。
“那……酒店?還是我家?”
5
這話兩人聽著都覺得曖昧,但誰也沒有去戳破。
夏雪不好意思地擠出一個笑容:“你看這已經三點鐘了,我就去你家待幾個小時吧。”
“睡沙發還是打地鋪,你隨意。”陳文錚無所謂地說。
陳文錚的家位於三環邊上的黃金地段,他一人住著一套大房子,怎麼也有一百四十幾平方米。可陳文錚似乎還覺得不夠寬敞,他把能打通的牆都打通了,整個房子像一個拐角頗多的大開間。這其中被書櫃佔了一大半,而用來休息的區域只有角落裡的一張兩米寬的大床和一個拐角沙發。
這種裝修格局一點私密性都沒有,顯然主人做這樣決定的時候沒想到會有外人造訪。
說是讓夏雪睡沙發或者打地鋪,這當然只是玩笑話。
“你睡床上吧,我睡沙發。”陳文錚說。
“你一個傷員,我哪好意思,我睡沙發吧。”夏雪一屁股坐在沙發上,這才注意到沙發對面是一面照片牆。她湊過去看,只有景物,沒有人物。
“都是你拍的?”
“嗯。”
“怎麼只有景色?”
陳文錚沒有答話:“我去洗個澡,你隨意。”
夏雪應了一聲繼續研究著牆上的照片,她發現這裡多數照片是攝於B市,而且還是多年前的B市。
看到其中一張照片時,夏雪不由得愣住了。照片裡的火燒雲從天空中一瀉而下,層層疊疊壘下來,最後在望不到頭的天際與碩大的草坪盡頭完美相接。這景色絢麗又壯觀,意境更是深沉又神秘。
只是夏雪認為這張照片的構圖有些瑕疵,因為照片的邊緣處竟然有半個木屋。木屋簡陋破敗,像是在攝影師不經意間偷偷鑽進了鏡頭,使整張照片的風格顯得有些不倫不類。不過正是這點瑕疵,讓她浮想聯翩。
這畫面太熟悉,在那許多個傍晚她曾無數次地站在攝影者的角度欣賞著這片天地,這晚霞、這草坪就像她昨日才看過一樣,而對那半個木屋,她更是熟悉得一閉眼便能看到它全部的破敗。
夏雪怔怔地立在照片前,過了許久。
陳文錚不知什麼時候來到了她的身後:“你喜歡?”
夏雪嚇了一跳,回過頭看他,看到他的頭髮溼溼的,一根根黑又亮地站立著,倔強又冷漠地像極了它們的主人。
她心猿意馬地笑了笑:“嗯,喜歡。”
他卻勾起嘴角:“可惜不能送給你。”
夏雪立刻沒了興致,小聲嘀咕了一句:“我又沒說要你送!”
陳文錚懶懶地動了動脖子:“換你去洗。從那邊第二個書櫃左拐。”
夏雪很快洗漱好,發現沙發已經被長腿長腳的陳文錚佔領了。她也不再推辭,爬上他寬大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