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青堂揖手按吩咐去做,屍身除去面具,露出一張俊方灰白的臉。
帝君打量多時,臉上表情變幻莫測,繼而眉尾不住彈跳,一股陰氣掠過脊樑。瞬間周身血液如若凝固,身子木木的沒了知覺。
冷青堂發現不妙急忙扣上木箱蓋子,“哐”的聲響喚醒璟孝皇帝。倏的狹目撐開,眼中簇起兩點亮咄咄的火苗。
“東廠提督留下,朕有事交代。”
帝君發話,其他人不敢耽擱,紛紛抬起木箱退出大殿。章公公最後出殿,殿門隨即合攏。
“果然是他……他根本沒死,昔日他在皇宮裡吹奏先皇最鍾愛的笛曲那朕我便想到了……”
璟孝皇帝負手立於冷青堂對面,五官猙怖凝沉。
晨曦第一縷光芒照上窗欞,將雕刻繁美的雲絡鏤花映上帝君的半側臉頰,使其整張面孔陰陽交疊,看起來詭異如斯。
“當年朕非是冤枉了鄭冉,他不但沒將老九斬草除根,還隨便拿了什麼人的屍體糊弄朕,簡直就是欺君罔上。”
帝君直視冷青堂緩聲說著,眸光陰冷犀利,在眼底崩裂的剎那便像是把鋒利的劍,毫無阻隔的穿透冷青堂的心,將他的心思所想看的通透。
冷青堂對上躬身拱手,低頭的瞬間鳳目睜大,內裡爍爍兇光一閃而過。
嘴角傾出一抹肆笑,俊美之人眉目斂盡霜華,身姿卻端著卑微的態度:
“眼下胡順雖死,隱山叛黨卻留有活口,只需皇上吩咐,臣願派人押解幾人過來確認此屍身份。”
帝君生性多疑,方才一席話頗有敲山震虎之意,故意舊事重提,借白水關比喻當下,探一探冷青堂的反應。
確實,從平叛殉職的番衛中隨便找個屍體做那面具人的替身,對於東廠而言易如反掌。
冷青堂豈會聽不出帝君的話意,索性來個兵不厭詐,將皇帝一軍倒看看他的表現。
果然如他所料,帝君隨即仰面“呵呵”笑過,快步回到龍榻前面。
冷青堂極有眼力,湊上前去服侍帝君穿衣戴冠。
帝君雙手平舉由著冷青堂侍弄,眉色收斂將目光空放,口中漫聲道:
“你辦事,朕信得過。老九啊老九,當年既已從追殺中逃脫,苟活於世難道不美,偏要與朕作對,終究死在了朕的手上……”
冷青堂彎腰為帝君收攏玉帶,奉迎答:
“皇上真龍之命,任何犯上作亂、不忠不仁者唯有死路一條。”
璟孝皇帝受用的挑眉,輕笑點頭:
“嗯,你素來最識實務,比那裴如是簡直聰明百倍。當年朕有意栽培她,明著將她指婚給鄭冉實則是作朕的耳目,卻不想她最終與鄭冉成為一丘之貉。”
滿腔恨意如熊熊火焰灼燒了心,四肢百骸皆是疼痛,無儔的男子依舊容色沉寂如寧靜湖面,風過也激不起半分波瀾。骨節分明的十指扶平寸寸絲滑衣角,動作嫻熟不帶須臾滯留。
“胡順黨羽眼下還關在掖廷,該如何處置,需皇上頒下旨意才是。”
“稍後朕會下旨,賜那五十七人梳刑,連同木箱裡的一同陳於午門廣場鞭屍。吩咐文武百官、宮人內侍前往觀刑。要讓他們知道,不敬先皇、對朕不忠之人就是此等下場。至於隱山的一百單二就地活埋便是,讓他們永遠追隨先皇好了。嗯,你下去做事吧。”
帝君懨懨的揮手。
“微臣告退。”
冷青堂一路欠身退出勤明殿。
旋身之際容色驟變,冷青堂一步一頓走下雲石玉階,雙拳緊攥在衣袖裡,五官上陰凝著霧氣難散,使人辨不清神情。
他以瞞天過海之計使璟孝皇帝相信了,先皇與藍妃在西夷生下的皇九子“華南赫”已死,卻無力保下其他眾多性命。這筆血債,終有一天需向那龍椅上高坐之人討要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