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雲汐一早隨冷青堂入宮,在他前往勤明殿之時,她便轉頭往儲秀宮趕。
至今督主也沒向她說明冒險弄具屍體充當那面具人的原因,如此看來督主似乎有意想要放過那人,可彼時為何又在西廠大牢裡囑咐她,定要傷起內功要穴將他束手就擒?
種種困惑讓她不解,可眼下它們只能退居其次,當務之急是去許妃宮裡。
想來這回東西兩廠聯手搞出的動靜不小,為干擾敵人視線,那日西廠明瀾帶人大肆搜了儲秀宮,許妃那般清矜和寡的人物,怎能受得這般打擊?
顧雲汐懷著惴惴不安之心快步至儲秀宮外苑,未踏進內庭便被掌事公公嚴桂攔住。
“呦,這不是暮雪姑娘嗎?你這是打東廠來,還是從司禮監來呀?似是走錯地方了吧!”
雪白的拂塵橫在顧雲汐眼前,愣是不讓人向前多邁一步。嚴桂滿臉紈絝,三分笑意清冷刻薄。
事到如今顧雲汐不好對他發作,只能好言求他:
“嚴公公,求你放奴婢進去見娘娘吧,奴婢有許多話要對主子說呢。”
“主子?哪個是你主子?”
嚴桂毫不留情的譏諷一句,翻動犀冷的眼白,嘴角壓到極致:
“咱們娘娘可承受不起,知趣的快些回你該回的地方,莫再招惹娘娘慍氣!”
尖利的嗓音招來幾個年輕宮婢,人頭扎堆湊在角門圍觀,最靠前的正是蘭心,清麗的小臉盡顯焦灼。
顧雲汐再不與嚴桂廢話,雙膝跪地,頷首低眉揚聲大喊:
“娘娘,儲秀宮宮婢屠暮雪逾期回宮,自知有罪,唯求與娘娘見上一面,要打要罰奴婢絕無怨言。”
話畢,一個響頭磕在地上。
嚴桂容色微有遲疑,須臾後繼續擺出趕人的架勢,不耐道:
“走走走,儲秀宮你呆不住了!”
顧雲汐的一招有些效果,不多時腳步紛沓,角門的宮婢隨即一鬨而散,接著錦竹腳踩細步走來。
微抬眼目見她五官緊凝容色沉默,顧雲汐便知宮裡的事態並不妙。
許妃素來性子清冷,與錦竹、顧雲汐閒談話語間總帶出對朝堂上重權閹宦的輕視,不成想自己最為寵愛的宮婢最終身份揭曉,竟然是司禮監首座、東廠提督冷青堂的人,不等於叫高傲的許妃自己狠打了自己的臉?
不怪她鬧脾氣,這事擱誰身上也會發火。
錦竹快速看過顧雲汐後別去眼神,轉面對嚴桂低語:
“娘娘叫她進去呢。”
嚴桂面露詫異,便攏起拂塵再無阻攔,對顧雲汐不耐道:
“行了、行了別跪了,跟著去吧。”
顧雲汐又一匐拜:
“多謝錦竹姑姑。”
錦竹容色陰鬱,嘴唇動動卻沒說話,轉身走在前頭。
顧雲汐雙手攏在衣袖裡,謹慎的在後面跟。
熟悉的庭院,歷經嚴冬洗禮、冰雪沉砸,如今皆是枝禿幹萎,未到百花爭豔盛開時。
邁步進殿,那凝重恍若靜止的沉悶空氣使顧雲汐心口猛烈起伏,緊張到難以開口。
正位許妃端坐,綠梅落雪暗花長裙配梅紅的狐毛交領口,端莊繁美。
副坐是顧雲瑤,身上織錦廣袖裙,外罩銀月色夾襖。
見暮姑姑來,顧雲瑤晦暗的眸色遁然亮起,燦燦的壓制著些許驚喜,不敢輕易帶到臉上來。
許妃沉面不語,嬌美容顏盛著怒意,涼薄的目光鎖緊顧雲汐不卑不亢的臉,紅唇輕抿溢著一絲冰寒。
三日前西廠緹騎奉旨前來宮裡搜查叛黨屠暮雪棲身的耳房,只是亂翻一通,也沒帶走什麼東西。
然那次行動卻讓後宮諸人大飽了眼福。
許妃當即氣結,絕不容自己寵愛的宮婢被人誣陷,玉輦直抵勤明殿狀告西廠提督無禮,遭到璟孝皇帝一頓訓斥。
回儲秀宮的路上,道兩旁射來的種種眼神,冷漠、譏誚或是嘲笑,讓她這份高貴的妃嬪只覺面上無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