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張昀的回答,弗萊徹不置可否,他的手插在口袋裡,整個人靠在桌子上,似乎陷入了沉思。
“難道是要問責?”張昀忍不住想。
他的猜想是正確的,事實上弗萊徹的確在考慮這個:泰勒這個人雖然飛行技術沒得說——他是“約克城號”上公認地第一王牌,然而好大喜功卻是他改不過來的老毛病。
這次任務出發前,弗萊徹曾經特地警告過他,原以為他會注意一點才選擇相信他的彙報,沒想到……
“這次你玩過火了,泰勒……”弗萊徹暗自想道。
※※※
“少將。”
一個突如其來地聲音打斷了弗萊徹地思緒,他側過頭,發現是艦橋的機要秘書。
“什麼事?”
“奧爾特中校正在用無線電呼叫,”秘書說到這裡頓了起來,他看起來有些猶豫,但最終還是接著說了下去,“他似乎……出了一點狀況。”
這句話令整個艦島一時鴉雀無聲……
如果說泰勒少校是“約克城號”的頭號王牌,那麼奧爾特中校就是“列剋星敦號”的第一飛行員,然而比起總有些咄咄逼人地泰勒,在整個第17特混艦隊大家都更喜歡這位總是平易近人地溫和長者,沒想到他還是出了事。
過了好半天,弗萊徹少將才再次開口:
“……接進來。”
幾秒鐘後,奧爾特中校的聲音從無線電裡傳了出來。
“我們準備返航,”他說,“可燃油已經耗盡了,恐怕我們不得不在附近的島嶼迫降,請給我最近的方位座標。”
張昀忍不住瞥了眼牆上的海圖,但這一眼卻讓他的喉嚨像卡了塊骨頭似的,半晌做聲不得。
而弗萊徹少將的臉色同樣顯得異常沉重,他把話筒捏在手上好一會兒,彷彿在拼命地攢集力氣,然後才重新拿起對講器:
“最近的陸地在兩百英里開外。”
奧爾特沉默了一會兒:“我們永遠到不了那裡。”
這個回答讓艦島的空氣簡直要凝固了一般,誰都知道這句話意味著什麼——他們將在海上迫降,而艦隊目前的情況,根本無法派出救援隊,所以……
“靠你自己了,祝你順利。”弗萊徹地語氣濁得有些發滲。
奧爾特:“請向‘列剋星敦號’轉達。我們把一顆一千磅的炸彈丟到一艘軍艦上了。我們兩人都報告了兩、三次,可列剋星敦號沒有應答。”
弗萊徹和張昀不約而同地瞥向了海面上那艘燃燒著的戰艦。
它雖然迭遭打擊,船體橫傾,但在損管隊的努力下,透過向另一側注水已經恢復了艦體的平衡,甚至恢復了甲板的降落功能。可弗萊徹剛剛命令驅逐艦去拖拽,它的油罐地洩漏問題卻導致了幾分鐘前的連環爆炸。
它已經沒救了……
“約克城號,約克城號?你還線上嗎?收到請回答。”
無線電里奧爾特的聲音把弗萊徹拉了回來。
“是的,”他說,“放心吧,我會代為轉達的。”
雖然這已經是不可能的承諾了,可此時此刻,沒人有勇氣告訴他實情。再說,又何必讓一位英雄在臨死前分擔失敗地苦澀呢?
“我的弟弟泰勒少校怎麼樣了?”奧爾特又問。
弗萊徹沉默了一下:“……他很好。已經安全返航了。”
“上帝——”奧爾特發出了感謝地嘆息,“您或許不知道:他的妻子、女兒全都死在了珍珠港,他痛恨日本人,我一直擔心他會被仇恨矇蔽而做什麼傻事……將來就拜託您了。”
中校說到這裡忽然頓住,隨後像是忽然發現了情況似的,他的聲音又緊張了起來,“敵人戰鬥機飛來了。我改向北飛行,收到請回答。”
“收到了,中校——靠你們自己了。我將轉達你的話。”
“謝謝。”
“喂,奧爾特!”
“嗯?”